曹蘭舟收住心神，重新站起。

    而他的母親，一個面容削瘦刻板的中年女人從病房里走出，眼眶微紅，身邊年紀(jì)稍小的meimei扶著母親的胳膊。

    曹蘭舟與母親視線微微一對，便收回。

    今天下午，我會請叔叔他們過來。

    追悼會就在兩天后舉辦吧。

    你難道沒有一點愧疚嗎？母親忽然抬高音量質(zhì)問他，你爸爸，你總是和他對著干！人死了你才甘心么？

    曹蘭舟的表情紋絲不動，他看一眼身邊的meimei，曹敏敏，你把mama看好，其他事情我來cao辦。

    曹敏敏在他這樣毫無起伏的視線里打了個寒顫。

    她有點怕這個哥哥的，打小是不親近的，她只記得哥哥總是拒人千里之外，給人帶來壓迫的窒息感。曹敏敏便握著母親的手腕，那張和兄

    長相似的臉上露出點畏懼：嗯好，哥。

    你還這樣對你meimei，你有沒有個當(dāng)兄長的樣子？也不知道觸動了母親哪根神經(jīng)，她歇斯底里地盯住他，勃然大怒。

    曹蘭舟說：自然是跟媽學(xué)的。

    我們？我們什么沒有給你，我告訴你，曹蘭舟，如果你沒有出生在這個家庭，而是出生在什么角落，你以為你能得到什么？你想要讀書是

    沒有機會的，你去工作沒有機會，也沒有錢學(xué)什么特長。女人敏銳地盯住她的兒子，你以為你的起點是哪里來的？

    曹蘭舟說：嗯，你說的都對。

    他的平淡反應(yīng)徹底觸動了女人搖搖欲墜的神經(jīng)，她抓住身邊的雨傘傘柄打向他，曹敏敏嚇壞了，抱住女人的胳膊，哥你快走

    曹蘭舟沒有退后半步，哪怕傘尖離他的鼻尖只有半寸。

    我并不感激，其實你們心里想到的是自己，那個問心有愧的是你們，不是我。他一定要在臨走前當(dāng)著女人把這句話說完，然后徹底轉(zhuǎn)頭離

    開。

    天氣始終糟糕，大雨瓢潑。

    也打濕了他的褲腿和鞋底。

    他隨手?jǐn)r下計程車離開，這個過程，他的面孔始終如同凝固的石膏面具，面具是不會悲傷和喜悅的。幾乎沒有什么東西是屬于他的，從他

    的頭發(fā)絲到血液，這一切都是死去的父親和現(xiàn)在痛恨他的母親給予的。

    他們說得對，自己離開他們什么也不是。沒有什么東西是真正屬于他的，一切都是隨時可以被剝奪和收回的。

    而李洛神，李洛神當(dāng)然也不屬于他，李洛神可以選擇讓生活回到正軌，甚至她可以誰也不選擇，那是她的權(quán)力。

    傍晚抵達(dá)他的住處，沒有和母親meimei住在一起，曹蘭舟選擇在市區(qū)租了一間公寓作為落腳點。

    下了車，大雨幾乎遮蓋住所有視線。

    曹蘭舟撐開傘，視線忽然頓在黢黑處。

    那里沒什么燈光，警衛(wèi)室的門也沒有開，似乎有個女人抱著膝蓋頓在雨里，在聽到車輛聲的時刻，她猛地抬起腦袋，沾滿雨水的臉看向任

    何一輛車。

    她沒看到曹蘭舟，曹蘭舟沒有走上前，某種恐懼使他惶恐不安，就像怕被灼傷。

    李洛神又一次失落地埋下腦袋。

    顯然她已經(jīng)在雨里等待很久，像只無處可歸的小狗，每一輛車都讓她從欣喜到失落，周而復(fù)始。曹蘭舟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這個地方的，

    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時候抵達(dá)的甚至沒有想象過這種可能。

    你怎么來了？他把自己的語氣放得盡量柔和。

    李洛神終于意識到他的出現(xiàn)。

    她瞇了瞇自己的眼睛，確認(rèn)之后，濕漉漉的腦袋就扎進(jìn)他的胸口，她抓著他的襯衫，如果我不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曹蘭舟啞口無言。

    因為他的確有了斷掉這一切的打算，可偏偏可偏偏李洛神怎么來了呢？她把這種不可能的妄想又?jǐn)U大了，讓他徹底飲鴆止渴。

    李洛神的面龐像是酒醺一樣微紅，我知道你的，你害怕對不對？你是膽小鬼？

    她發(fā)燒了，一路的擔(dān)驚受怕還有風(fēng)吹雨打，讓她燒得迷迷糊糊。

    曹蘭舟抱住她，你發(fā)燒了。

    李洛神好似沒有聽懂他的話，曹蘭舟哪里還有心思敘舊呢，他帶著李洛神回去，讓她洗個澡換身衣服，喂她吃藥，李洛神就抱著他的胳膊

    不撒手。

    曹蘭舟沒辦法，只能哄她：我不走，我發(fā)誓。

    我害怕李洛神細(xì)細(xì)地說，我在車上做了個蒙，我夢到你死了，你死的時候身邊什么人也沒有，我當(dāng)時一把抓住你的手

    然后呢？

    你說你是我的。李洛神笑得像個孩子。

    曹蘭舟徹底不說話了，良久，仿佛下定什么決心，好，你說的，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她得清楚一點，從此往后，她可能永遠(yuǎn)也無法拜托自己這個變態(tài)了。這不是什么溫情的告白，曹蘭舟知道自己的心思有多么可怕，因為此

    后死亡也無法把他們分開。

    哪怕她感到害怕，想要逃離，這是說到做到的。

    她明明說好的。

    ps：老曹一直都是變態(tài)，毋庸置疑，下章上ro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