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趕到花少青身邊之前，花司令顯然已經(jīng)跟部下們交待過了一些什么說法。

    大家都沒有找來擔(dān)架搬走花司令的意思……

    看樣子……自己的傷情自己心里最有數(shù)……花少青似乎自己已經(jīng)絕望放棄了盡快接受治療的打算。

    “咳咳……我沒有耍大牌……”

    花少青吃力萬分地辯解道：“我只是不冷靜……一時心急……今天見的血太多，那么多弟兄眼睜睜地死在面前……我的心有些亂了……結(jié)果就著急起來……不夠冷靜?。∥宜赖煤軟]水平是不是？你會笑話我的對吧？”

    “你究竟傷在哪兒了？干嘛非要咒自己死？”小樓不愛聽大老爺們兒矯情哀嘆。

    “好像是被打穿了肝臟……”花少青一邊咳血，一邊勉強(qiáng)笑道：“我這肚皮里面，從外面看不出來。里面大概正在洪水血崩似的大出血呢……肯定是來不及救治了……”

    倘若在成都城里，半小時內(nèi)獲得輸血和手術(shù)處理的話，興許有救。在黑水草原上，肯定來不及了。

    這是潛臺詞，花少青沒必要多說，葉小樓一聽就懂。

    小樓知道事情已經(jīng)無法挽救。

    她也不打算多做毫無意義的煽情言論，于是，大大方方的道：

    “好吧！我們不說傷勢了，也不說生死的事情?；ㄊ迨迥阌惺裁催z愿，都說出來吧。”

    “遺愿？我若說出來……你保證就會替我完成嗎？不管是好的還是壞的？”花少青忍著傷痛。臉上帶著壞兮兮的笑容，不懷好意的道。

    小樓皺眉啐道：“呸！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胡說八道！老沒正經(jīng)的，難怪你一輩子娶不到老婆，難怪我家明珠妹子不肯痛痛快快嫁給你！”

    花少青是個聰明解意的大叔，他這是聽出來了小樓話里的意思。

    葉小樓適才說道“花叔叔你有什么遺愿，都說出來吧?！边@句話本身就不夠誠懇。葉小樓只是說“都說出來吧”，并不肯接上通常必接的下一句“我都會替你辦妥的！”

    小樓的態(tài)度有所保留。她的潛臺詞是：你的遺愿，盡管說。說出來之后，好的一部分，我自會替你完成，倘若有邪惡的成分在內(nèi)。我并不曾許諾一定幫你達(dá)成。

    這個含蓄的潛臺詞，當(dāng)即被花少青聽了出來。

    花少青是個俏皮促狹的性格，人都到了臨死最后一刻，還是忍不住惡搞窮開心。

    其實，他并沒有任何猥瑣邪惡的遺愿要留給葉小樓去代辦。

    他只是覺得，葉小樓的臨終安慰之語，不夠痛快啊！花少青覺得，葉小樓到了眼下這么個節(jié)骨眼兒上，還在有所保留，只接喜歡接的活兒不肯大包大攬全力承擔(dān)下來。

    這讓花少青感覺不夠給力。

    換做別人的話，恐怕就此一個細(xì)節(jié)，就會導(dǎo)致兩人翻臉絕情，割席斷義。

    但花少青不是別人，他是個很有愛心的溫情大叔。他喜歡的人，是柳2小姐。

    在花少青的眼中，葉小樓就是他的女兒，當(dāng)然，是他一廂情愿倒貼上去的，對方并不會承認(rèn)他。

    作為干爹，對于干女兒的態(tài)度，那是不分是非對錯，一味全都是溺愛的！

    花少青沒娶媳婦兒，當(dāng)然更沒有兒女。

    但他無數(shù)次幻想過自己要怎樣照看自己未來或有的兒子和女兒。

    并且，在柳姓四姑娘的身上，略做過一些試煉。

    花少青對于兒女的溺愛態(tài)度是：如果我的孩子跟別人慪了氣，我一定替孩子出頭護(hù)短出氣。不論是非對錯。即使是我的孩子不對在先，招惹和欺負(fù)了別人家的孩子在先，我也無視真相，我一味護(hù)短偏袒。因為我花少青不是大法官。我是個父親和干爹。我不講道理，只講親情。

    基于這樣的一套心里定式，雖然葉小樓的拘謹(jǐn)和保留，令花少青心頭頗覺失望。

    但他還是為葉小樓護(hù)起短來。

    花少青不但沒有為這個生氣。

    反而倒過來，進(jìn)一步慣適和縱溺著她……小樓這么謹(jǐn)慎，那肯定是對的！此事原是我的不對，我是個啥玩意兒??！我不就是個在柳家兼職的管家嗎。我怎么敢癡心妄想大小姐會把我的遺愿照單全收下來呢？我原是有些不配。

    花少青心中作如是想。

    嘴上卻不肯服輸，所以嬉皮笑臉促狹的道：“好的心愿，沒啥可說的，小樓你肯定會幫我搞定的！那個我一點兒都不擔(dān)心。我想的是：壞的心愿，你若是也肯接了，花叔叔就能死而無憾含笑九泉了！”

    ……

    第三百〇一章 少女的游戲

    花少青這么一說，就把事情性質(zhì)弄得嚴(yán)重起來。

    葉小樓立即hold不住。

    小樓原本是個無法無天，不守俗套規(guī)矩的人。她本來就很奔放任性，喜歡胡作非為。她其實并不太在乎美丑好歹，她和真正的江湖兒女一樣，一味重視情感和義氣，不大在乎名譽(yù)和節(jié)cao。

    尤其是五四運(yùn)動剛剛過去不久的1921年背景下，大家都在矯枉過正。在破除封建傳統(tǒng)陋習(xí)的時候，不小心把很多健康積極的傳統(tǒng)美德，一并都破除掉了。

    葉小樓胸中的豪情涌上來，眼中含淚，用力點頭道：“放心說出來吧！特么的勞資豁出去了！就算是見不得人壞事兒，我也要替你給辦了！”

    “快說！你的遺愿究竟是啥？到底有多損或者多邪惡？”

    花少青嘿然笑道：“沒有啦！我其實沒啥壞心思兒。我就是哄你說出這句話來，聽到了小樓為我說出這句話，哈哈哈，本司令心中甚是寬慰……哈哈……哈哈……”

    他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精神變得萎靡，頭也向著一邊耷拉了下去。

    小樓原本最怕花少青留下話來，想要跟柳2小姐合葬在一起。

    那是件最符合人之常情的心愿，偏生卻是葉小樓最頭疼的。柳2小姐只能等到尹一氓死去之后，跟尹司令合葬一處啊。把她的骨灰跟葉大爺花七爺弄在一起，十分的囧人，太混亂了。葉小樓可以不在乎混亂不混亂的俗世老古董破爛價值觀。但柳2小姐本人肯定是特在乎那個的。葉小樓只能揣摩著柳2小姐的心思兒。去做些她所能夠接受的安排。

    倘若花司令的遺愿想要與柳2小姐合葬一處，那是絕不敢答應(yīng)的。

    但是，葉小樓剛才熱血沖上腦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