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看了過去，她今日穿了青綠夾袍，跟湖邊剛抽芽的垂柳似的，又嫩又輕如煙似霧，讓人看了心里發(fā)軟。

    “莊親王早朝時胡鬧，太后可生氣了？”他看著她，目光柔和得似蘊(yùn)了水。

    她避開他的目光搖頭說道：“沒有。他的脾氣都是先帝慣出來的，先帝就剩了這么一位皇叔，且先帝為皇子時，他有過幾次照拂，先帝就總是由著他，我沒有跟他客氣，說了他幾句，告訴他兒女親事理當(dāng)讓莊親王妃進(jìn)后宮，跟貴太妃說去，怎么跑到早朝上來說？可見他是老糊涂了，若是再有下次，就罰他非詔不能進(jìn)宮，他最怕沒了這項(xiàng)特權(quán)，不能到處炫耀招搖，就垂頭喪氣出宮去了?！?/br>
    “臣查訪何五兒一案時，有一日在城外，遇見丹鳳郡主騎的馬受驚，出手幫著攔了一下，當(dāng)時也不知道她是丹鳳郡主，后來她幾次找上門去，臣都不在家，祖母和母親客氣招待，后來小雙往她的厭翟車?yán)锶恿艘恢凰览鲜?，她才不來了?！睒s恪說道。

    溫雅忍著笑意問道：“她不是還去過軍營嗎？”

    “軍營豈是誰都可以進(jìn)去的，臣沒在軍營中見過她?！睒s恪忙說道。

    “其實(shí)你怎么認(rèn)識的她，我并不想知道。”太后傲然看了過來。

    “都是無關(guān)緊要的事，太后自然不想知道。”榮恪笑笑，“不過臣聽說駙馬因此受了申斥，如今還在和大長公主鬧別扭，莊親王今日又在早朝時胡鬧，臣不得不跟太后說個明白，臣無意于丹鳳郡主，求太后千萬不要給臣賜婚。”

    “我知道了。”溫雅輕咳一聲，“說正事吧，我想派鴻臚寺卿前往烏孫遞交國書。”

    “太后想要和烏孫恢復(fù)邦交嗎？”榮恪問道。

    太后嗯了一聲：“不光是恢復(fù)邦交，我想請符郁前來國都，許多事可以當(dāng)面商談?！?/br>
    “那些事呢？”榮恪問著話，想起溫雅頭一次和他提及符郁時，說盼著他做皇帝，卻又是咬牙切齒的模樣，心中再次生疑。當(dāng)下問了出來，“太后和符郁，是有前緣，還是有過節(jié)？”

    太后沉默了一會兒，方說道：“任何事都得他來了再說，怎么樣他才肯來？”

    “聽說此人性子陰沉極有城府，臣也不知道怎樣才能說動他?！睒s恪答道。

    “他身邊可有信賴的人？親近的臣子，宮中的后妃，或者說，若是瓊?cè)A公主向他建言，他可會聽？”溫雅瞧著他抿了唇。

    榮恪皺一下眉頭：“太后是讓臣去求瓊?cè)A公主嗎？”

    “也不是求?！睖匮琶φf道，“瓊?cè)A公主喜歡你，你跟她去封書信，提上一提，也許就能有用。”

    看榮恪擰了眉頭，接著說道：“或者，先給瓊?cè)A公主去信，述一下別情，順便打聽一下符郁的性情好惡?！?/br>
    “好?！睒s恪看著她，“瓊?cè)A公主每年都會打發(fā)人到云州，給臣送葡萄酒，還給臣送套價值連城的夜光杯，臣的馬也是她送的，臣還向她討要過許多烏孫特產(chǎn)的良藥，臣已欠她很多，不少這一樁?！?/br>
    溫雅兩手捏在一起：“鎮(zhèn)國公和瓊?cè)A公主的過往，還真是多。”

    “若非很多，臣便不能為太后所利用，若不能為太后所利用，臣雖與太后近在遲尺，卻月余不能得見?！睒s恪看著她，聲音發(fā)冷，“太后昨日召見臣，臣欣喜若狂一夜不能安睡，沒想到太后與臣說的，是這樣的事。太后曾提過讓臣前往烏孫和親，臣以為是玩笑之語，瞧今日這情形，長此以往，太后還真的會逼著臣去往烏孫。”

    溫雅看他氣得臉色發(fā)青，連忙說道：“烏孫十年內(nèi)亂，我放眼朝堂，只有你知道些烏孫的消息，是以找你過來跟你商量，并沒有逼你，你不愿意就算了，我再另行設(shè)法就是。”

    看他不說話，依然緊捏著拳頭，沉吟片刻，嘆口氣說道：“莊親王和莊親王妃到處托人，求我將丹鳳郡主賜婚于你，我都擋著了。你說要留在我身邊，也讓你留下了，沒召見過你，沒讓你跟著去皇陵，那不是為了避嫌嗎？”

    “避什么嫌？”榮恪定定看著她，“太后跟別的臣子就不用避嫌，為何單單跟臣避嫌？”

    溫雅低下頭去，輕聲說道：“因?yàn)槟隳懽哟?，在我面前總是格外放肆?！?/br>
    榮恪皺了眉頭，隨即又笑了，聲音低下來說道：“你為何非讓符郁前來？你告訴我，我就給瓊?cè)A公主寫信?！?/br>
    溫雅不說話，他低喚一聲雅雅：“雅雅，你告訴我?！?/br>
    她抬頭看著他，“就是為了當(dāng)面商談國事避免戰(zhàn)爭，邊境開互市允許百姓交易，糧草換馬匹，你剛剛說烏孫特產(chǎn)的良藥，也可以拿糧草換。等他們吃飽肚子，再講究些，我們還有上好的絲綢與瓷器。”

    榮恪搖頭：“你沒有說實(shí)話?！?/br>
    “實(shí)話不實(shí)話，總得他肯來才行?！睖匮徘浦?，“你既不肯幫忙，只能秘密派一隊(duì)探馬前往烏孫，等他們探出究竟，再派鴻臚寺官員前往，也不知道三年夠不夠。你不是說，三年無戰(zhàn)事，三年后也許他們又興兵犯境，又得打仗，打起仗來可就永失良機(jī)?！?/br>
    “行了?！睒s恪笑看著她，“說這么多，還不是逼著我寫信嗎？我寫就是。”

    溫雅嗯一聲笑了起來：“你從來沒有讓我失望過?！?/br>
    榮恪也笑：“只要你別對我說絕情的話，每日里能看上我?guī)籽?，我可以為你做任何事?！?/br>
    “你一日幾次從窗外經(jīng)過，翟沖提醒過我，我說不用理他。”溫雅看向窗上明瓦。

    看到翟沖在窗外第三次回頭，對他擺擺手說道：“告退吧。”

    “臣告退。”榮恪站起身，笑看著她一步一步向外退去。

    后退中腳步頓了一下，將手掌中裹著的小巧陶罐擱在了身旁高幾上。

    溫雅也看著他，點(diǎn)點(diǎn)頭小聲說道，“熏球中的香正好用完了?！庇謸P(yáng)起聲音吩咐，“若有了烏孫的消息，鎮(zhèn)國公可隨時覲見?！?/br>
    等他退出去，起身過去拿了陶罐。

    柳真端著銀耳湯走了進(jìn)來，溫雅舉著手中陶罐笑道：“這是熏球里用的香料，今夜里回去后，柳姑姑把熏球拿出來還給我吧。”

    柳真一愣，溫雅笑道：“三個多月了，忍耐的滋味很難受，我不想再忍了。”

    柳真有些驚慌，溫雅擱下陶罐，接過她手中銀耳湯：“身邊既有這樣的寶貝，非給藏起來，任由自己夜里睡不踏實(shí)，我可真是糊涂了，竟然自己給自己找罪受，自己讓自己受委屈?！?/br>
    柳真松一口氣，心里念一聲阿彌陀佛，只要熏球沒要石雕，應(yīng)該是自己想多了，姑娘的話里沒別的意思，姑娘所說的寶貝也不是別的，就是指的那個盛香料的熏球。

    作者有話要說：　　備注：明瓦，最早出現(xiàn)于宋代，是古代富戶在窗戶等處使用的玻璃替代品，主要材料為海洋貝類的貝殼、羊角、天然透明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