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血流汗，我榮二爺，是那種肯吃苦的人嗎？”

    “那倒是?！瘪T茂哈哈笑了起來，拿起酒壇子晃了晃，站起身一腳踏在桌面上，兩手將酒壇高舉，豪邁說道，“酒不多了，我都給喝干，你隨意?！?/br>
    榮恪一手舉一根筷子架在他雙臂下：“你醉倒前我有句話囑咐?！?/br>
    “不用囑咐了，你們家的事，太夫人和夫人身體不好，我一定跟太后說。”馮茂手臂掙動著，他動到那兒，筷子就跟到那兒，不讓他放下。

    “你別說，讓延平公主去說，拉家常的時(shí)候說就行?！睒s恪突然撤了筷子。

    馮茂忙收回手臂，一手緊抱著酒壇，一手用力拍一下胸脯，腳在小幾上狠狠一跺：“你放心，包在兄弟身上?！?/br>
    話音剛落，仰脖子喝干壇子里剩下的酒，大叫一聲好酒，身子一晃，一頭向地下栽去。

    榮恪眼疾手快，撈住快要落地的酒壇子，輕輕擱在小幾上，就聽旁邊咚一聲巨響，馮茂栽倒在榻上，又滾了幾滾，滾落到地上，再滾了幾滾，滾到一根柱子旁，伸臂抱住了，喊了聲延平，湊上去叭叭叭連親幾口，笑瞇瞇睡了過去。

    第8章 姑嫂

    溫雅一早來到垂拱殿，去西暖閣問過皇帝課業(yè)，進(jìn)了東暖閣批閱奏折，她仿的是先帝的字體，端方雋永，內(nèi)閣六位大學(xué)士見之心驚，憶起先帝表面溫和實(shí)則嚴(yán)峻的處事手段，在政務(wù)上更添小心。

    高高摞起的奏折矮下去一大截，溫雅伸個(gè)懶腰轉(zhuǎn)幾下手腕，指尖碰一下茶壺，不冷不熱正好，斟一盞茶剛喝兩口，就聽柳真在外面小聲稟道：“大長公主來了?！?/br>
    “快請?！睖匮判Φ?。

    隨著一陣爽朗的笑聲，大長公主延平姍姍走進(jìn)。

    她是她父皇膝下唯一的公主，又是先帝的同胞meimei，金尊玉貴，從出生起便受盡了寵愛，性情簡單率真，對投脾氣的人掏心掏肺，不投緣的都懶得多看一眼。從及笄那年起，每一年的上巳節(jié)，先帝都會廣招天下青年才俊來到金明池畔臨水飲宴，為的是讓延平長公主相看駙馬，一年一年過去，誰都瞧不入眼，直到三年前在垂拱殿丹樨之上偶遇馮茂。

    延平是杏眼桃腮明媚艷麗的相貌，又加心無掛礙萬事順?biāo)?，雖年過三旬，瞧著倒像二十出頭，宮里這些個(gè)嫂子，她能瞧得上眼的也就溫雅和麗貴太妃，又加剛剛踏上垂拱殿觸及與駙馬一見鐘情的過往，心里更加輕快，笑著朝溫雅恭恭敬敬行了個(gè)禮：“延平拜見太后?！?/br>
    “行了?！睖匮判χH自扶她起來，“你跟我用不著行禮。”

    “禮不可廢。”延平笑著站直身子，拉著溫雅的手端詳著她，“瘦了?！?/br>
    溫雅拉著她坐在窗下榻上，指指案上的奏折：“這么多折子，累人，能不瘦嗎？”

    “你絕頂聰明，哥哥手把手教了你三年多，折子再多能難倒你嗎？你分明是思念哥哥……”延平喉間哽了一下，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哭著說道：“我一睡著就會夢到哥哥，夢見他小時(shí)候帶著我玩耍，夢見他出征歸來，夢見他大婚時(shí)哀傷的臉，夢見他登基，夢見他看著我笑……”

    溫雅壓下傷懷勸慰她道：“你進(jìn)宮來就是為了招我哭惹我傷心？”

    延平好不容易止住了，拭去滿臉淚痕，抽著氣說道：“我是進(jìn)宮來探望太后，陪太后說話的?！?/br>
    溫雅喚人進(jìn)來給她洗了臉整了妝面重新挽好發(fā)髻，笑看著她說道：“再別哭了，哭花了臉，駙馬看見了，該心疼了?！?/br>
    延平笑了：“要不是他陪著，我會傷心死的，傷心死了，就陪著哥哥去?！?/br>
    二人吃些點(diǎn)心喝半盞茶，溫雅笑道：“后苑薔薇花開得正好，我們瞧瞧去?！?/br>
    “我喜愛薔薇花，父皇和哥哥就在后苑中遍植薔薇，如今我們家后花園中也是半園子薔薇，太后最愛芙蓉花，可以把薔薇拔去，換上芙蓉?！毖悠叫Φ?。

    “只要是花，我都愛看?；ㄩ_錦繡，爛漫成花海才是最妙?！睖匮抛旖青咧?，

    她與延平繞道去了趟文華殿，看到書房外那棵大柳樹抽出綠條，暗地里松一口氣，數(shù)日里一直想著樹冠上的枯枝，不敢問更不敢來看，今日有延平陪著，才壯了膽氣。在她心中，似乎只有這棵大柳樹回春，一切才會好起來。

    延平倒也不問那么多，只陪著她閑逛，走到那兒算那兒。

    后苑花開如海，二人心情大好，說笑著信步閑逛，逛到幾株紫藤花旁，延平拍一下額頭哎呀一聲自語道，“瞧瞧我這記性。”自語著回頭沖著侍女招手，“快，帶來的紫蘿餅?zāi)兀俊?/br>
    侍女邁著小碎步飛快而來，兩手捧著一個(gè)紅漆雕花的食盒，延平揭開蓋子給溫雅看，溫雅吸一下鼻子笑道：“真香啊?！?/br>
    延平就摁她坐在秋千架上，手扶著秋千繩，有一下沒一下緩慢搖著，溫雅帕子包了紫蘿餅細(xì)嚼慢咽：“甜而不膩，留著花的清香，好吃?！?/br>
    說著話仰臉兒看向延平，滿臉都是笑意。延平笑道：“這個(gè)呀，可是上百年的紫藤樹上摘下來的鮮嫩紫藤花做的?！?/br>
    “上百年的紫藤樹？”溫雅瞧著對面幾株細(xì)細(xì)的紫藤，“從花架上垂下來，跟紫色的云霞似的，該多好看。這百年紫藤，在哪兒呢？”

    延平呃了一聲，進(jìn)宮前馮茂囑托了她，她決定說實(shí)話：“就在城西堆云坊燕子巷鎮(zhèn)國公府，那兒啊，荒廢幾十年，成了一座荒宅，有人說啊，里面鬧鬼，夜里能看到忽有忽無的燈光，隱隱約約有人說話……”

    “荒誕不經(jīng)?！睖匮判χ驍嗔怂?，“既是荒宅，駙馬去那兒做什么了？”

    延平愣了一下，加了幾分小心，再不小心就露餡兒了，她手指摁一下鼻尖：“馮茂剛來京城的時(shí)候，聽說榮恪他們家祖宅在那兒，專程去了一趟，那會兒也是三四月之交，那棵紫藤啊，開得正艷，他是個(gè)吃貨，就兜了很多回去做紫蘿餅，后來又去好幾趟，以后啊，每年都去，昨日里，他又去了?！?/br>
    延平說著話咯咯笑了起來：“我還跟著去過呢，我倒不覺得那紫藤有多好看，我覺得好吃，看著就流口水?！?/br>
    溫雅又拈一塊紫蘿餅，嚼幾口問道：“那鎮(zhèn)國公府，竟然沒有人看守打掃，就任由荒蕪？”

    “聽哥哥說起過，我朝開國元勛中鎮(zhèn)國公功勞最大，太/祖皇帝，就是我高祖父，做了皇帝后猜忌他，衛(wèi)國公又屢上讒言中傷，鎮(zhèn)國公厭棄這些紛爭，自請前往幽州戍邊，走的時(shí)候就沒想著回來。所以就由著府邸荒蕪，家廟的屋檐上都長了草?！?/br>
    “就是說,你今天進(jìn)宮，是馮茂托你為鎮(zhèn)國公榮恪求情來的？”溫雅看著她。

    “就算是吧?！毖悠酵纯斐姓J(rèn)，“馮茂呢，也沒明說，就是昨天喝多了些，說是收到了榮恪的書信，感慨鎮(zhèn)國公一門不易，雅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