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曾親自哺喂，這是其一，其二，我要讓她接著掌管后宮，品階不比你們高些，你們能聽話嗎？”溫雅目光掃過惠太妃和靜太妃，“就算我有心讓你們管，你們認(rèn)得的那幾個字，夠用嗎？”

    二人低下頭去，靜太妃一聲長嘆，小聲嘟囔道：“虧就虧在認(rèn)字太少，麗妃認(rèn)得一些字，就讓她掌管后宮，宜妃認(rèn)字最多，做了太后，還要垂簾聽政?！?/br>
    溫雅沒理她，扭頭看向兩位尚宮：“自先帝駕崩，宮里宮外有關(guān)我的謠言四起，許多話自然是從宮中傳出去的，兩位尚宮知會了都知大人，對女官宮女中官黃門嚴(yán)加約束，再讓我聽到不想聽的話，惟你們?nèi)齻€是問?！?/br>
    吩咐過說一聲乏了，眾人告退。

    她一手支頤歪在榻上環(huán)顧四周，寶慈宮荒廢多年，這些日子薛明與尚宮局趕著修繕布置，昨日才好，她今日是頭一次來。

    打量來去喚柳真道：“這里面怎么死氣沉沉的？窗外連棵樹都沒有，一眼望出去全是青灰?！?/br>
    “寶慈宮是太后住的地方，為太后者，自然要清心寡欲吃齋念佛，所以這里花啊草啊樹啊都沒有，西暖閣是太后寢室，東暖閣設(shè)了佛堂，東偏殿是禪房。”柳真笑說道。

    溫雅愣住了，先帝駕崩后，她傷懷之余一心想著怎樣才能不辜負(fù)先帝所托，也想過自己以后批閱奏折垂簾聽政，可從未想過要幽居深宮清心寡欲吃齋念佛，皇帝今年八歲，按祖制十六歲親政，也就是八年后，八年后自己二十七，二十七歲以后的歲月，難道就要在此處度過？

    她審視著宮殿中每一個角落，處處都透著老成落寞，繃著臉緊咬了唇。

    太后也是寡婦，只不過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寡婦，這樣的話，柳真已經(jīng)在心里感嘆了許多次，她早就打定了主意，絕不去提醒姑娘，一旦知道了，只會不甘心，可不甘心又能怎樣？不如糊涂著過，姑娘對她的處境知道得越晚越好?？山袢諢o意中的話，似乎點醒了她。

    柳真自責(zé)不已，緊張看向溫雅。

    溫雅呆愣片刻，回過神看了過來，喚了聲柳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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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聽政

    “想那么多，那么長遠(yuǎn)都沒有用，說些有用的?！睖匮叛壑腥旧闲σ猓θ萆鷦幽橗嬅髅拿理X，對柳真道，“吩咐人移栽幾棵樹到庭院里來，花樹果樹綠樹都要有，后面的小園子里種花，讓他們仔細(xì)掂量品種，一年四季，遑論那天我去了，都要看到花開?！?/br>
    柳真松一口氣，忙忙答應(yīng)著往外走。

    溫雅又喚一聲芳華：“到后苑走走，瞧瞧那些花都開了。”

    換了衣裳，一大群人前呼后擁，往后苑緩步而來，三月時節(jié)花開滿地，桃花海棠薔薇櫻花爭相斗艷，牡丹含苞杜鵑吐蕊，溫雅心情大好，親自折幾枝喜歡的交給芳華，讓她回去后插入梅瓶，芳華小聲提醒道：“姑娘，還在喪期呢?！?/br>
    溫雅挑一下眉：“那就放進寢室，進寢室的人就那么幾個，也都可靠?！?/br>
    芳華心里知道不合適，可也知道姑娘的脾氣。

    江寧是天下最富庶的地方，溫雅生在最富庶之地最尊貴的人家，江寧總督府，父親極其疼愛，五歲起就讓她跟著哥哥進書房，又帶著她去過許多地方，一方大員在地方上唯我獨尊，說白了就是土皇帝，起居住行排場赫赫，相較之下，京中這些一等一的勛貴處處受制，倒顯得寒酸，是以溫雅在閨中就養(yǎng)成了說一不二的大小姐脾氣。

    芳華應(yīng)一聲是，想著還是讓柳姑姑伺機勸說。

    在后苑逛了許久才回去，又站在窗前擺弄一會兒那些花，一枝枝插好了，歪頭瞧著說聲好看，凈了手坐在窗下安靜讀書。

    小皇帝因連日傷心勞累，又加今日登基大典，有些緊張，睡兩個時辰方醒。起來后吃些茶點，鬧著要回榮華殿去讀書。

    溫雅笑道：“現(xiàn)在春寒料峭的，先不要到福寧殿去，就在垂拱殿西暖閣住下，在那兒讀書，我在東暖閣聽政看折子，想看你也便利，你覺得可行嗎？”

    小皇帝喜出望外，連忙點頭道：“我覺得行，就這么辦?！?/br>
    溫雅嗯了一聲：“這會兒剛吃飽，跟著我寫一會兒字。過會兒讓太保大人護著你去金明池走走，看看花散散心，明日再開始讀書，可好嗎？”

    “甚好?！毙』实廴杠S一會兒，又?jǐn)[回十足的大人架勢。

    小皇帝走后，溫雅歪了一會兒，薛明遞進來垂簾聽政的章程，她細(xì)細(xì)看過，嗯了一聲，章程訂得十分詳盡，日常怎么做，大典怎么做，連御案怎么放，皇上坐那兒，太后坐那兒，都一一定了出來，可見孫智周足夠用心。

    溫雅只在一處批注，有關(guān)垂簾，除去大典的時候，就不用掛簾子了。

    太后的批注到了孫智周那兒，孫智周著實費了思量，小太后看起來很重規(guī)矩，怎么又不讓掛簾子？難道是為了讓大臣們應(yīng)召時，因為不敢直視鳳顏，一直低頭彎腰嗎？

    其實他想多了，溫雅只有一個理由，掛簾子悶得慌。

    第二日，四位輔政大臣進了垂拱殿東暖閣時，太后已經(jīng)穩(wěn)穩(wěn)端坐在正面榻上，面對著太后靠窗一溜擺著四把椅子，孫智周和方太師又開始爭著讓對方坐左首，是以左為尊的意思，溫雅笑笑：“四位輔臣原不分先后，你們隨意坐就是?！?/br>
    這對孫智周不亞于當(dāng)頭一棒，就著最近的椅子跌坐下去，愣愣看向溫雅，溫雅笑笑：“這也是先帝的意思，你們四個各有所長，遇到政事，誰擅長就由誰帶頭，難以決斷則多對少，二對二的時候，我來決策?！?/br>
    又是幾句話定了乾坤。

    自從先帝駕崩，每逢入夜，相府來客盈門，孫智周的門客親友各級官員，一撥一撥趁夜前來，膽小的不敢多說話，默然送上厚禮示好，膽大的都在說幼帝當(dāng)國，孫相就是殷朝的擎天柱石，更有大言不慚的，說孫相以后就是皇帝的亞父仲父，最大膽的，附在他耳邊說以后這十幾年，他就是事實上的皇上。

    先帝英明擅斷，這些年國事都是先帝定奪，他也就在先帝和眾臣之間傳個話搭個橋，先帝忙不過來的時候，他管理一些雜事，謹(jǐn)小慎微慣了，這些日子被追捧著，又激發(fā)出年少時的夢想，大權(quán)在握指點江山，做名垂青史的重臣。

    尤其是昨日登基大典，小太后一句孫相國為首，他一夜輾轉(zhuǎn)滿腔豪情，今日才知道，只是那件事以他為首而已。

    他近乎負(fù)氣得拿出榮恪的奏折遞給徐泰：“這是兵馬相關(guān)的事務(wù)，你來奏吧?！?/br>
    徐泰跟他心情相反，他知道自己讀書太少，管不住那些文人，孫智周和他之間，如果有一個居首，必然是孫智周，是以他也與眾人一樣，以為天下權(quán)柄未來會cao在孫智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