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寧不停的掀起車簾一角，看外面的街景。秦氏當(dāng)她是這幾天在家悶了，也不約束她。

    顏家武將世家，不論男女都會騎馬。

    小時候，顏寧跟著父母在玉陽關(guān)，戰(zhàn)況危急時，秦氏都曾站上城樓，帶著城中婦女們送飯、為傷兵包扎。顏明德并不因為顏寧是女兒就不讓她習(xí)武，他總是說“我顏家就算是女兒，也得上得了馬，拉得開弓”。

    顏寧從小跟二哥顏烈一樣，三歲時就習(xí)文練武，晨起扎馬步，白日讀書啟蒙，細讀兵書。她自小也喜歡，日日苦練不輟，家傳槍法和箭法都練的不錯。在玉陽關(guān)的時候，比箭法二哥還不如自己呢。

    大楚的大家閨秀們雖然都是坐車坐轎，但是作為顏大將軍的嫡女，一向特立獨行，騎馬過街也是常事，元帝知道后還夸她是巾幗不讓須眉。有皇帝的夸獎在，那些官員們和夫人小姐們再有非議也只敢私下嘀咕嘀咕，又不是自家女兒，想管也管不了啊。

    九歲的時候，京中祖母過世，父親帶著母親、二哥和自己回京治喪。祖母靈柩返鄉(xiāng)后，留下母親帶著二哥和自己住在京城，父親又回玉陽關(guān)去了。

    鎮(zhèn)守邊關(guān)的武將，尤其是顏家這樣掌著三十萬精兵的世家，是不能舉家在外的。

    原本祖母在世，自己一家才能在玉陽關(guān)待著，祖母過世后，父親和大哥在玉陽關(guān)，母親就得留京里了。

    其實顏寧不喜歡京城，九歲回到京城，跟著母親到很多人家做客，那些人家的女孩子們總是說著琴棋書畫、詩詞曲賦，這些顏寧也不是一樣都不會，她的棋就下的不錯，可是實在不喜歡那種嬌柔做作，比如看到一只飛蟲都要叫上半天，自己在玉陽關(guān)的時候，還跟哥哥一起，在關(guān)外草原上打獵呢，還親手射下過大雁、兔子。

    剛在京城住下時，有一次她聽二哥要去打獵，高興的換上騎裝拿著弓箭跟著去，結(jié)果到了獵場，其他四家人家來的jiejiemeimei們都是坐在獵場外，吃吃茶點看看風(fēng)景，幫自家兄弟叫個好，就自己跟著去打獵了。

    最糟糕的是，除了二哥顏烈，就屬她打到的獵物多，那四家的公子們覺得沒面子，后來還背后笑話她“粗魯無禮”，二哥知道后把那四個人揍的鼻青臉腫，母親只好一一去賠禮，幾家長輩嘴里說著小孩子玩鬧當(dāng)不得真，背后可沒少說閑話。

    “寧兒，前天林家姑娘下帖子說下月她生辰，你不是一直叫著要準備禮物，等下要是看到好的，不如買了帶回去？”秦氏看女兒上車后就看著街景不說話，找個話題問道。

    “我還沒想好送她什么呢，等我想想?！绷旨遗畠?，那就是林意柔和林意憐姐妹了。在這京城貴女里，她們是自己的朋友，一直對自己表現(xiàn)的很親近很善意。

    馬車出城駛過城隍廟，那里是京城乞丐最多的地方。

    咦？

    顏寧看到城隍廟那邊，十幾個乞丐散布在門口，向往來行人乞討著，可在左邊靠墻處，有個乞丐正靠墻而坐，一頭亂發(fā)披散遮擋住臉，面前放著個破碗，也不見他乞討，照理說亂哄哄的人群里，這人是很不起眼的。

    可是，顏寧卻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而且認出了這人是誰。

    秦氏看她一直盯著廟前的那個乞丐，也跟著看了一眼，“原來是他啊。王嬤嬤，你讓人過去，拿一吊錢給廟前那個乞丐吧，就是封家的七哥兒封平?！?/br>
    “夫人就是心善，每次看到都要給他錢，可聽說他傻了，除了吃喝拉撒睡，什么都不知道了，連話都不會說了?！蓖鯆邒邍Z叨著，探頭到車外叫來小廝交代了一下，又拿出一吊錢給小廝。

    “這封平也是個可憐人，年紀輕輕的，不知大赦的時候能赦免不。”秦氏看著那個乞丐感慨道。

    “也就夫人心善，聽說有些人家的公子哥還去作踐人家呢。”

    “這孩子小時候還叫過我伯母呢，雖然我們和封家沒什么深交，但不管別人家如何，咱們家的人嬤嬤幫我約束著，不許對他無禮?！鼻厥线@人看著剛強，其實人后是個心善不過的人，可是這封家是元帝御筆親口抄家的，又說出封家三代不得入仕的話，錢給多了這么一個無依無靠的孩子也守不住反而害了他，所以每次都是見到就給點，也算盡盡心意。

    王嬤嬤感慨著封家的沒落。

    顏寧卻還是盯著外面，看到那小廝跑過去，把錢扔進破碗里，不等別人有反應(yīng)，就跑了回來。

    那乞丐等小廝跑出一段路后，才驚醒過來一樣，看了這邊一眼，伸手去抓破碗，沒想到斜刺里一個看著就很強壯的乞丐伸手就抓了他的破碗，其乞丐也沖了上來。

    封平！

    腦子里閃過這個名字，這名字京城里的人都不陌生，可顏寧閃過的，卻是腦子里記得的那一系列場景。

    封家，世襲定國公，掌管天下鹽政，開元六年，被舉報貪墨抄家，家產(chǎn)全部充入國庫，定國公處斬，成年男子流放，嫡系子孫三代以內(nèi)不許入仕。這個封平當(dāng)時只有十一歲，元帝開恩饒了他，家族被滅，身無分文，他除了在京行乞也沒別的出路了。

    今年他十九歲了，按夢里的記憶，再過三年他將投入楚昭業(yè)門下，此后才干逐漸顯現(xiàn)，直到楚昭業(yè)登基，他不入仕但卻是帝王身邊的第一謀臣，當(dāng)年封家滅族一事上“出過力”的人，紛紛付出了代價。

    也不知這人，是不是真像夢里那樣多謀善斷呢。

    ☆、05章 往事重現(xiàn)

    馬車很快轉(zhuǎn)過路口再看不到了，顏寧還想伸出頭去看，被王嬤嬤給拉住了，“姑娘，您可不能探出頭去啊。”

    “你今日怎么了？”秦氏也覺得不對勁了，往日出門顏寧也喜歡看街景，卻從未這么沉默寡言過，難道是聽說顏明德今日到家，想起玉陽關(guān)時候了？

    “寧兒，玉陽關(guān)有玉陽關(guān)的好，京城也有京城的好，你如今也不小了，看看其他人家的姑娘。說起來都怪你爹，好好的姑娘家，不讓你學(xué)針線女紅，一定要學(xué)什么刀槍棍棒，還看什么兵書?！鼻厥险f著說著就忍不住抱怨了，自己一心要嬌養(yǎng)的女兒，老爺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教出一個女將軍呢。

    “母親，那些針線女紅，我就是不喜歡嘛！”

    “那你今日是怎么了？一早上就像心里有事一樣，是不是擔(dān)心林家的生辰宴上，那些姑娘們不喜歡你？”

    “沒有啦，那個我才不在乎呢，反正我也不喜歡她們?！?/br>
    “夫人，王家的三姑娘很無禮呢，上次還說我們姑娘像野丫頭?！焙缒薷谲嚿纤藕颍牭筋亴庍@話，想起前幾日聚會上姑娘被人說了，忍不住告狀。

    “王家？”

    “就是那個世安侯王家嘛！”虹霓提醒道，“還說我們姑娘穿的寒酸呢?！?/br>
    “理她呢，她那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