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說，這次是他錯了，錯得徹底。

    陸群貌似也沒有要等他回答的意思，他接著說，“很多人眼里，你是那種讓人畏懼厭惡的人，大家對你避如蛇蝎，恨不得你哪天像現(xiàn)在這樣被關(guān)進局子再也出不去省得禍害別人。沒什么出息，還讓人打從心底里抵觸，這種活法實在糟糕透了。”

    “但是你知道嗎？我竟然很羨慕你，甚至是嫉妒。你不出色，甚至是生活一團亂，但是你又比誰都幸運。學(xué)校里追孟安寧的人很多，也很優(yōu)秀，但是她對誰都不曾理睬，唯獨把一片癡心和執(zhí)著用在了你身上。你憑什么能得到她獨一無二的青睞？其實，你真的不值得。”

    對自己的問題避而不答，反而在這跟他感慨他何其幸運能得到孟安寧的真心對待，這實在有些不同尋常耐人尋味，陳黎心里的不安瘋狂涌動。

    孟安寧是不是出事了，所以今天反常地沒來看他，現(xiàn)在陸群還跑過來跟他說這些不著四六的話？

    想到孟安寧出事這一可能性，他的心就沒法平靜。左胸口的位置仿佛有一只無形的大手緊緊攥著，一陣抽疼，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

    他一字一句低吼，“孟安寧是不是出事了？她到底在哪兒？”

    看到陳黎在他面前刻意偽裝的冷靜終于有了一絲龜裂，陸群竟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

    其實，他沒有說謊，不該有的心思他真的收起來了，只是，孟安寧到底是個很好的女孩兒，他得不到她，但他還是希望她的等待能得償所愿。至少，別讓她的等待來得不值當。

    但現(xiàn)在看到陳黎的不安和不淡定，他放心了。還好，陳黎是在乎她的，孟安寧沒有看錯人，也沒有等錯人。

    唇角竟不經(jīng)意掠過一抹幾不可見安然的笑意，他把視線落在他帶來的手套上，“這是她懷著孩子的時候給你織的，說最近降溫厲害，怕到時候生產(chǎn)了來不了看你，想提前給你送來。出門時她突然想起沒帶，急匆匆返回去拿，連家居鞋都忘了換。穿的平底鞋太滑，滑倒了，早產(chǎn)了?！?/br>
    身體驀然僵硬，雙眼圓睜，瞪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瞪著陸群，陳黎動了動唇，喉頭一陣竟發(fā)澀發(fā)脹，吐不出一個字。整個人就像是被人點了xue，一動不動，只有逐漸泛白的臉色彰示著他的意識尚存。

    聲帶一陣振動，他終于發(fā)出了聲，帶著克制不住的微顫，他視線直直盯著陸群，“你說什么？”

    陸群毫不躲閃回視他，平靜地一字一句重復(fù)，“孟安寧滑倒，早產(chǎn)了?！?/br>
    整個世界仿佛消了聲，陳黎聽不到任何的聲響，腦子里反反復(fù)復(fù)回蕩著陸群說的那句話，眼前一片空白，他失了心跳。

    孟安寧，早產(chǎn)了！

    她果真出事了！所以反常地沒來看他。

    那她人呢？她怎么樣了？她在哪兒？

    眼底脹痛，眼前一片濡濕，只隔著一層隔音玻璃近在眼前的陸群都失了真，模糊成一片。

    他想問問陸群孟安寧的情況，可這次嗓子發(fā)緊得就像堵著一團厚厚的棉花，徹底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他說不出話，陸群說了。

    他說，“她現(xiàn)在在醫(yī)院，母子平安。”

    “……”

    “我托我表哥找了你的朋友幫忙，你可以去醫(yī)院看她?！?/br>
    “……”

    “她很愛你，對她好點，別讓她失望。”

    “……”

    ****

    在兩位獄警的陪同下，陳黎去了醫(yī)院。

    孟安寧已經(jīng)轉(zhuǎn)去了普通病房，獄警在病房門前給陳黎打開了手銬。

    第一次跟獄警道謝，陳黎平靜了下心情，推開門放輕腳步緩緩走近病床。

    在病床前站定，陳黎垂眸，可以很近很清楚地看到她安靜地緊閉著眼躺在雪白的病床上，臉上的蒼白還沒完全褪去，幾乎跟雪白的床單枕頭融為一體，整個人軟軟地陷在床單里，脆弱得如瓷娃娃。

    他在病床旁的凳子上坐下，凝視孟安寧半晌，伸手輕輕將貼在她臉上的發(fā)絲撥開。

    該是多疼，才讓她出了這么多汗，到現(xiàn)在頭發(fā)都還有點潮。

    陳黎把她的手握在他寬厚的手掌里，小心翼翼拉到嘴邊，虔誠地親吻，呢喃，滿心滿眼的心疼，“孟安寧?！?/br>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她的臉上，似是怎么看都看不夠。

    在他不見她的這段時間里，她過得多辛苦呢？本來就瘦的人，臉竟然還小了一圈。

    “既然這么倔，這么要強，為什么不讓自己過得好一點，讓人擔心？”視線緊緊鎖在孟安寧身上，他的嗓音又低又啞。

    太久沒見她，太久沒跟她說話，太想她，太想跟她說點什么，所以即使知道孟安寧睡著了聽不到他所說的，他還是自言自語，語無倫次毫無邏輯，也還在低低說著。

    “孟安寧，對不起，讓你傷心了。”

    “……”

    “之前我說的都是騙你的，我沒有不愛你，那樣說只是為了讓你離開我別跟著我受苦。我說過的，我愛你，愛過的人從來都只有你，以前是你，以后也只是你。”

    “……”

    “這段時間，自己一個人是不是很累？”

    “……”

    “聽說你生了我們的孩子，在產(chǎn)房疼得嗓子都哭啞了……對不起，那個時候，沒能陪在你身邊。但是我有在想你，在里面的每一天，都在想你，很想很想?！?/br>
    “……”

    “很辛苦的時候，有沒有后悔過遇上我？……我后悔過，我怕我沒辦法讓你過得好，我怕我會拖累你……”

    “……”

    “說過要守著你的，但還是拖累你了……所以啊，不是讓你別等嗎？為什么不聽話？”

    “我沒有不聽話?！?/br>
    柔軟又帶著幾分沙啞的嗓音虛弱地響起，陳黎一怔，視線愣愣上移到孟安寧的臉上。

    她醒了？！！

    眼眶止不住紅了幾分，陳黎握著她小手的手微微加重了力道，他嗓音黯啞地叫她的名字，“孟安寧……”

    孟安寧指尖動了動，虛弱地回握他，“我在呢?！?/br>
    陳黎把她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癡戀地蹭著。

    嗯，她在就好！

    沒質(zhì)問他為什么不見她，也沒問他怎么出來了，孟安寧只是眼帶著淡淡笑意看他，任他拉著她的手像只小狗般來回蹭。

    “我生了個小陳黎?！彼詭追肿院赖卣f，聲音很軟很弱。

    攥著他的手指輕輕搖晃，帶著幾分撒嬌的意味，她問，“你有沒有看過他？”

    陳黎整個身子一頓，有些迷茫，搖頭，“還沒有?！彼恍膾炷钪亩际撬?，哪有心思顧別的？就算是他的孩子，在孟安寧的事面前，也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