羨慕他的那個(gè)故人，壓抑著心中冒頭的酸澀，又多嘴問了一句：“那她現(xiàn)在何處？”

    徐行儼盯著腳下潺潺流水，默不作聲，半晌才輕聲道：“不在了?！?/br>
    輕飄飄的三個(gè)字卻仿若千斤，下一刻心臟猛地抽搐，她怔怔撫著胸口。她張了張嘴，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徐行儼仍舊垂眸坐著，并未覺察謝瑤的不對，唇角依舊含笑，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溫柔溺人，他說：“在我眼中，她是天底下最麗質(zhì)聰慧的女子，再無第二人?！?/br>
    謝瑤握著手中香囊默然不語，腦子空空，連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所以在徐行儼扭頭看她的一瞬，她心中發(fā)慌，心跳失序，手足無措，捏著手里的桃花沒頭沒尾地說了一句，“真香，你聞……”

    她說罷，竟直接將染了花香的手舉到徐行儼臉前。

    徐行儼看著面前的蔥白手指，鼻端香氣若有若無地繚繞，腦中一直緊繃不懈的那根弦驟然斷裂。

    面對這般靈動鮮活的謝瑤，他曾一度有一種沖動，想將所有一切都和盤托出，想要帶著她遠(yuǎn)走高飛，徹底脫離了京城這一汪泥潭。不再去管什么承諾兌現(xiàn)什么謝家生死，從此兩人雙宿雙棲，再沒有其他。

    但這些日子以來，他一直將心中的彷徨、恐懼、患得患失還有愛意，全都揉碎了夯實(shí)了埋在心底最角落的地方，留待以后慢慢腐爛再愈合。

    方才看到宇文恪時(shí)他一瞬間萌生了殺意，但他抑住了。今日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控制自己的感情，以為自己可以如一個(gè)路人一般冷眼旁觀她以后嫁人生子，與別人比翼雙.飛。那一世太慘，縱使他心中意難平，終究因膽怯而不敢冒險(xiǎn)。

    但他考慮了許多，卻唯獨(dú)漏掉了謝瑤。

    許久之前，他確確實(shí)實(shí)是鄉(xiāng)下來未見過世面的窮小子，面對俏皮麗質(zhì)的京城貴女，他在她的調(diào)侃中耳紅心跳，頭腦空白。

    許久以后，他歷經(jīng)生死磨礪人生跌宕，但在她跟前，他依舊無力招架……

    空氣凝滯，四目相對，兩人都一動不動。

    謝瑤也感覺到氛圍不對，干笑一聲：“味道太濃，你不喜歡嗎？”

    徐行儼仍舊無言，只是定定地看她。

    她笑容牽強(qiáng)，眼神飄忽，不經(jīng)意就落到他的鬢側(cè)，沒有考慮太多，歪過身子伸手就觸到他發(fā)間夾著的半瓣桃花。

    “你這里多了個(gè)東西?！?/br>
    她將那瓣花拂落，心中夾雜著微澀和沮喪，訕笑著收手。

    但手只收回一半，便猛地被人箍住。那一瞬，她呼吸□□，腦中空白一片。

    洛陽的四月天還有些清涼，假山之中無陽光照耀，春衫單薄，一陣清風(fēng)拂過，輕盈衣袂飄起，謝瑤身上一陣瑟縮。

    看著面前男子的沉沉眸色，她胸口發(fā)悶，腦中雜亂無章。她覺得有什么東西跳離了她的計(jì)劃之外，不受控制地朝著未知方向而去。

    她手上冰冷，但箍住她的那只手卻guntang異常，仿佛下一刻就要將她整個(gè)人灼化。

    心臟一下又一下重重跳動，她該本惱羞成怒地推開他，再義正辭嚴(yán)地呵斥他一頓?？伤碜咏┯玻念^緊繃，另一只手緊緊攥住香囊，她太用力，甚至有淡紅汁液浸透布料漏出指縫，一滴滴落在她的淡色襦裙上。

    他的眼神太濃烈逼人，壓得她呼吸沉重，動彈不得。

    時(shí)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

    不知過了多久，徐行儼終于開口：“謝瑤，并非我不守諾言，是你自己找來的?！?/br>
    他聲音沉沉，頭一次叫了她的閨名，一字一句，直擊她的心臟。

    第二十三章

    謝瑤已經(jīng)忘了自己是如何從假山之間落荒而逃的，后面整場春宴她都心不在焉，就連閨秀之間賽詩她也無心參加。

    宴會最后因邢國公府嫡女出了丑事而草草結(jié)束，至于到底出了什么丑，謝瑤也無心去注意。

    整場春宴下來，她只覺得自己被攥過的右手火燒火燎，抖得筷子都捏不住，甚至連面前的酒杯也打翻了數(shù)次。

    原本謝夫人在宴會上見到不少青年才俊，打聽之下對其身份背景都十分滿意，可說給女兒聽時(shí)，她卻一直在神游方外心不在焉。

    謝瑤一會兒想到徐行儼情深似海地說出自己的心愛之人已經(jīng)不在，一會兒又臉紅心跳地想到他攥住自己的手目光沉沉地說出那句話到底是何意，她當(dāng)時(shí)只顧著狼狽逃竄，哪兒還想到這許多。

    謝夫人很是不滿，尤其是最后春宴因一些娘子們的勾心斗角而草草結(jié)束，謝夫人對這般行為痛心疾首的同時(shí)更是氣憤不已，回去的路上只給了謝瑤一個(gè)后腦勺。

    但謝瑤從宴會到家中一直都是魂不守舍心神恍惚，根本無心去關(guān)心母親的心情到底如何，這般狀態(tài)一直持續(xù)到夜晚入睡。

    可到了睡夢之中她也依舊不安生，她又夢到了永安寺之事前一晚所做的那個(gè)夢，只不過這次的夢境清楚了不少……

    寒冬臘月，茫茫大雪覆蓋大地。

    山道之中，男子身上的鎧甲已經(jīng)結(jié)了冰，硬邦邦地箍在身上。他騎著高頭大馬，兩眸含霜，定定地看著對面那輛孤零零的馬車。

    車轅上坐了個(gè)嚇得瑟瑟發(fā)抖的車夫，車門上垂了厚厚的深藍(lán)色碎花棉布?xì)趾?，四面密不透風(fēng)，他卻仍舊知道車?yán)锏娜舜丝潭ㄈ粶喩肀洹?/br>
    她一向畏寒，不知帶了手爐沒，也不知車上的褥子鋪得是否軟綿暖和。

    他身后跟著兩百騎兵，秩序井然，靜悄悄地沒有絲毫聲音。天地之間一片靜謐，偶爾有冬鳥在雪地里覓食，歪著腦袋偷偷打量這群奇怪的人。

    雙方僵持不久，男子剛扯了馬韁往前走了兩步，馬車內(nèi)卻陡然傳出一聲低啞冰冷、沒有絲毫溫度的女聲：“將軍還請止步，奴家新寡，身子不祥，將軍乃行軍打仗之人，即便不為自己思量，也要為身后將士考慮一二，還是避諱一些為好?！?/br>
    高大的黑色戰(zhàn)馬止蹄，甩了甩尾巴，晃著腦袋噴了個(gè)響鼻。

    男子緊緊攥住手中韁繩，脊背僵直，半張臉包在頭盔之中，白著臉一聲不吭，看不出表情。

    車內(nèi)女子又道：“時(shí)候不早了，冬日天短，再晚怕趕不到奢縣，可否請將軍行個(gè)方便，放我們先行？”

    男子閉了閉眼，又睜開時(shí)雙目泛紅，終于開口：“含真，到了此時(shí)，你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