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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是一個法籍華裔,身上有一半的歐洲血統(tǒng),瞳孔深邃有光,波浪卷的長發(fā)宛如海藻,美得熱烈而野性。 席昭沒看多久,劉嫂給他沏了一壺普洱茶,席昭受寵若驚地接在手中。 “陸先生太客氣了?!毕褜﹃懰箭R點(diǎn)了下頭,有點(diǎn)不好意思,臉微微紅,“我只是陪……小抒,參觀一下她以前住過的地方?!?/br> 顧言抒在馨園住過兩年,十三歲到十五歲。 從顧楓晴和陸思齊離異之后,她再也沒有理由賴在馨園不走。 顧言抒十二歲時父母雙亡,姑姑是個未婚女性,帶著她不容易??上ь櫻允阏f什么也不愿離開至親,顧楓晴權(quán)衡之下,將她先帶到自己的公寓住著。 顧言抒第一次高考失利,直至十九歲才上大一。 陸思齊謙和有禮地回以淺笑。 視線落到了別處,宛如漆著一身金粉的男人,提著一條半尺長的瓣狀鮮魚緩步而入。 劉嫂搶上前將魚拿穩(wěn)了,忍不住稱贊:“二少爺一向運(yùn)氣不錯,這種桂魚不多見了。”她將魚拿了下去。 陸九襄眼底有薄薄的兩道青灰色的影,顧言抒以為他至少會上前與席昭客氣兩句。 然而沒有。 他對生人極難得有不那么翩翩有禮的時刻。 陸九襄去洗手間凈了手,擦干凈才優(yōu)雅地走了出來。 席昭趕緊起身要去與他握手,“陸先生好?!?/br> 陸九襄仿佛才意識到客廳里有這么一個人,神色卻很平常,甚至寡淡,“你好?!?/br> 似乎自己也意識到,和一個小輩說話顯得有些沒風(fēng)度,陸九襄蹙起了眉宇,但他沒有絲毫與席昭握手的意思。 席昭有點(diǎn)尷尬,伸出去的手被塞入一只蘋果,他愣愣地回頭,顧言抒目光柔軟地把他拉到自己身邊,“吃蘋果?!?/br> 席昭沒有說話。 他們的旁側(cè),陸教授目光不善,席昭不用看也感受得到。 陸九襄的確不悅。 顧言抒小時候就喜歡膩著他,陸九襄習(xí)慣了應(yīng)酬,把應(yīng)對顧言抒也只當(dāng)做應(yīng)酬來看待。他一直態(tài)度敷衍,她說什么,他無可無不可。 在她搬出去之后,也和陸家保有一些聯(lián)系和往來。陸九襄表面冷漠,不曾理會過。 直到終于察覺到顧言抒對他不一樣的心思。直到他和徐思盈在一起,顧言抒才知難而退。 從此,那個在她面前總是軟糯嬌憨的小姑娘,再也沒有他雖然敷衍卻真心喜歡的笑容。 陸九襄只要有一刻想到她會搖著別的男人的胳膊,只要想到她終將有自己心愛的別的男人…… 他深呼吸之后,以為自己已經(jīng)平復(fù),指甲卻已陷進(jìn)了rou里。 陸九襄將那片冬湖般清冷的眸拂了開去,耳畔卻傳來顧言抒對席昭的柔聲軟氣:“路上很冷吧,等下我給你買條圍巾?” 車?yán)锩髅饔信瘹狻?/br> 席昭的十指蜷在膝蓋上,他燦爛地一笑,“好啊。小抒的眼光一定是最好的。” 顧言抒的年紀(jì)明明比他大。 陸九襄簡直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他為自己的幼稚覺得無力。 整個客廳里都是小情侶在絮絮叨叨地說話,陸九襄沉默地抿著薄唇,坐到一旁安靜地看報。 “九襄,我這年閑散慣了,膝下也沒有一兒半女,陸氏還是交給你比較穩(wěn)妥?!标懯鲜羌易迤髽I(yè),將來的皇者,必是他們之中一個的后代,陸思齊從和顧楓晴的婚姻結(jié)束之后,再也不曾想過找個共度余生與他生兒育女的女人,所以這重?fù)?dān)只能放在陸九襄身上。 這些話讓陸九襄有點(diǎn)疲倦,他探指揉了揉自己發(fā)脹的眉心。 他的每一處細(xì)微的動作,顧言抒即使再刻意忽視,也一絲不差地落入了眼底。 心隱隱地疼起來。 陸氏是陸家的根基,這些年來陸思齊身體不好,一直由陸九襄一個人打理……罷了顧言抒,他的一切,早都與你無關(guān)。 手上一暖,她錯開眸。 席昭是她身側(cè)的一輪火熱的驕陽。永遠(yuǎn)絢爛如夏花,熱烈奪目。這么干凈純粹的笑容,是她最留念最不舍的。 陸九襄視線晃得一痛,他垂下了清淡的眸光,端起了身前guntang的茶水。 “我知道。” 聲音有點(diǎn)飄。 因為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未來,和他攜手共度之人還能有誰。 他已經(jīng)三十,陸氏留給他的時間不多。 劉嫂終于做好飯,在顧言抒回來之前,她親自掌勺的機(jī)會不多,大多數(shù)時候兩位陸先生吃飯沒有講究,尤其二少爺,他幾乎不動筷子,無論怎樣的珍饈,他也只是淺嘗輒止。 這一次似乎尤為沒有胃口。 飯桌上安靜如水。 吃完飯,陸思齊有話欲對席昭說,將他單獨(dú)叫了出去。 顧言抒也假意吃飽了,推開椅子一個人去花園里散步。 馨園的布設(shè)與當(dāng)年別無二致,碧色的籬墻,綴著幾朵零星的紫花,隔著一排枯萎的花架,可以看到陸九襄書房外的淡藍(lán)的墻,爬山虎謝盡了時光的綠澤,在風(fēng)中懨懨。 她聽到身后壓抑的腳步聲。 一回頭之際,不經(jīng)意碰倒了木架上的一只花瓶?!芭椤币宦暣囗?,碎裂的瓷片在腳下迸散開,將陸九襄的腳步生生隔住。 顧言抒難以騰出時間去想陸九襄的突然出現(xiàn),她瞪著眼盯著這個彩繪仕女圖的梅瓶,僵直了手訥訥道:“我賠給你?!?/br> 她記得,陸九襄最喜歡瓷器。 他一定很心疼。 陸九襄的手隨意地插在西裝褲的褲兜之中,看不出喜怒:“五百萬?!鄙砬暗男∨右汇?,張皇地抬起眼,他的心忽然攪作一團(tuán),痛上了眉梢,“顧言抒,在這里你不需要逞強(qiáng)。” 更不要見外,不要逃離。 顧言抒咬咬牙,“陸先生覺得五百萬我賠不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 顧言抒踩著碎片走到他身前,只剩下一拳遠(yuǎn)的距離就能與他貼面,陸九襄俯下眼,呼吸靜止之后已經(jīng)狼狽大亂。 她仰起頭與他不避地對視,清澈得宛如澄溪的瞳孔,是他熟悉的倔強(qiáng)和刻薄。 倔強(qiáng)是公認(rèn)的,刻薄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