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住嘖嘖稱奇，再去看觀音大士，竟詫異地倒退幾步，又在佛堂里繞了幾圈，驚疑不定地道：“觀音菩薩和那只金毛犼一直在看我！這是怎么回事兒？觀音菩薩的頭頂還在放光，娘您看見了沒有？”他連連揉搓眼睛，生怕自己產(chǎn)生了幻覺。

    林淡在繡制觀音大士背后的佛光時，把摻針、柳針、施針、平游針和撒針等十幾種針法結(jié)合在一起，并將絲線劈得極細然后揉搓順滑，以表達佛光的散射及柔和。平整密實的繡面看上去像鏡子一般，不但使金色絲線更為璀璨奪目，也能折射出大自然中的光線。

    故此，當(dāng)旁人盯著觀音大士看時，會產(chǎn)生他真的在放光的錯覺。沒有極精湛的繡技，絕無法做到這一點。

    “我們早就看見了。別在佛堂里咋咋呼呼的，當(dāng)心冒犯了菩薩！”許老太君對兒子很不滿意。

    許夫人輕笑道：“老爺，那兩萬兩銀子我還沒給呢，當(dāng)時沒帶夠銀票，我是賒了賬才把繡畫帶回來的。您若是覺得這幅繡畫不好，我立刻讓管家把它退回去?！?/br>
    “別！”許提督連忙擺手：“別退！快派人把銀票送過去，免得人家繡娘上門來討。”他是在軍營里摸爬滾打上來的，不止一次經(jīng)歷過死里逃生。最危險的一次是他掉進海里，被浪濤卷走，迷糊中隱約看見佛光，聽見梵音，然后便被一只海豚馱上岸，好好地放在沙灘上，又被幾個屬下無意中撿到，這才保住一條命。

    回來之后他才知道，娘親因為心有預(yù)感，竟跪在佛堂里誦了三天三夜的經(jīng)文，以祈求佛祖保佑他平安歸來。母子二人坐在一起一合計，都認(rèn)為是菩薩顯靈了，菩薩在保佑他們許家，從那以后，許提督就從一個無神論者變成了佛教信徒，老太君也對菩薩更為篤信。如今，許夫人帶回來這樣一幅神光燦燦、靈氣縷縷的佛像，他們?nèi)找构┓钸€來不及，又哪里舍得退回去？

    “果真不退？”許夫人逗弄夫君。

    “誰若是敢動這幅佛像，誰就是跟我過不去！”許老太君把拐杖杵得震天響。

    許夫人這才抿嘴一笑，言道：“娘，老爺，那我這就派人把銀票送去淡煙繡莊？”

    “去吧去吧，免得人家拿不到錢，找上門來要求退貨。”許提督連連擺手，表情焦急。這樣好的東西，別人爭著搶著都要買，他好不容易買到手，可不能再弄丟了——

    自從賣出那幅觀音大士圖后，林淡的大名就在臨安府里傳開了。如今再提起繡技頂尖的繡娘，大家頭一個想起的必定是她，然后才是孟思、姚慧云、方文琦等人。若是白紙黑字地寫一張繡娘排行榜，林淡必是第一，旁人不敢與之爭鋒。

    開張當(dāng)日，淡煙繡莊就賺了兩萬一千兩銀子，其盈利之巨簡直令人瞠目結(jié)舌。其中兩萬兩是賣繡畫所得，其余一千兩全是各位貴婦、小姐們定制禮服的定金。畢竟年底快到了，各家各戶都趕著裁紙新衣好過年。杜如煙趁此機會再去聯(lián)絡(luò)布商，竟陸陸續(xù)續(xù)買到很多名貴布料，又解決了一樁煩心事。

    反觀孟氏繡莊，日子就沒有那樣好過，十之八.九的客戶都被林淡搶走，孟仲每天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面客似云來，而自家繡莊卻門可羅雀。所幸淡煙繡莊剛開業(yè)，規(guī)模還很小，不能接太多活，孟仲從人家口里撿到一些殘羹冷炙，臨到年尾一算賬，營業(yè)額竟跌了七八成，說一句“生意慘淡”也不為過。

    以往找孟思定制繡屏、繡畫的客人絡(luò)繹不絕，現(xiàn)在，他們寧愿花上好幾個月的時間去等待林淡。有珠玉在前，誰又愿意去將就次品？

    被人貶為“次品”的孟思心里難受極了，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不肯出來，最后還是孟仲踢爛房門走進去，兜頭澆了一瓢冷水，這才把她澆醒。兄妹倆打起精神去街上購買年貨，順便散散心，看見迎面走來的林淡和杜如煙，臉色便是一沉。

    林淡對二人仿若未見，目不斜視地走過去。

    孟思噙著眼淚喊道：“林淡你等等。你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兄長所做的一切只是在為父報仇。自從你爹死后，我們兩家的恩怨已經(jīng)兩清，我兄長也沒有再對你下手，你為何要咄咄逼人，報復(fù)于我？我自問并沒有哪里對不起你?！?/br>
    杜如煙眉毛一豎，就想開懟，卻被林淡輕輕摁住肩膀。

    “第一，你們能為父報仇，我自然也能為父報仇，談不上兩清?！绷值剡^頭，一字一句說道：“第二，我并未報復(fù)于你，我只是在重振家業(yè)而已，這也礙著你了嗎？我可曾像你兄長那般，用下作的手段竊取你家的財物？可曾用陰損的方法毀壞你的名譽？我現(xiàn)在所獲得的一切，都是我憑實力掙來的，我的前途也是我一針針一線線繡出來的，我沒有勝之不武，也沒有損人利己，更未不擇手段。你的那些指控又是從何而來？難道我比你優(yōu)秀，竟也是我錯了嗎？放眼整個臨安城，乃至于大周國，比你優(yōu)秀的人舉不勝舉，難道他們都錯了嗎？”

    林淡轉(zhuǎn)回頭，擺手道：“如果你真是這樣想，那么孟姑娘，我奉勸你最好趕緊去看一看大夫。自戀是一種病，我觀你病得不輕?！?/br>
    杜如煙憋笑都快憋死了，萬沒料到林淡的嘴竟比她哥哥的還毒，轉(zhuǎn)回頭沖孟思翻了個白眼，表情十分不屑。這都是什么人呀，比不過淡淡就跑來罵人，真是輸不起！

    孟思神情羞窘，發(fā)覺路人都在看自己，連忙躲到兄長身后，偷偷用手絹擦淚。她真的不該一時沖動跑去質(zhì)問林淡，現(xiàn)在想來，林淡的確沒用下作的手段對付過她，反而一直堂堂正正的，即便刻意針對她，也都擺在明面上，憑的全都是自己的實力。她輸給林淡，那是她技不如人。

    孟思越想越沮喪，哽咽道：“哥哥，我們回去吧，我不想再逛了。我總覺得大伙兒都在笑話我。佳蓉好久沒來找我了，她許是覺得我這樣的人不配跟她玩。若非我不爭氣，繡莊的生意也不會一落千丈。過完年浙省將再評選一次皇商，你若是丟了皇商資格該怎么辦？都怪我，是我害了你?！?/br>
    “你胡說什么呢。”孟仲語氣溫柔，目中卻暗藏一絲陰鷙，“年關(guān)將至，家家戶戶都在忙著籌備年禮，佳蓉自然沒有時間來看你。改天你給她送一張?zhí)樱s她出來便是。明年的皇商必定還是我，你且放心。林淡只是一個小小繡娘，我若是想捏死她，真如捏死一只螞蟻一般簡單。你看著吧，過完年，我就讓她的生意再也做不下去。我這里有一本繡譜，是李修典專門找來送給你的，乃前朝古物，你好生鉆研鉆研，學(xué)會了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