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誰的眼睛緩緩睜開。

    他伸手，掌心貼著后背，碰到柔軟的睡衣面料。

    她真的很瘦，微凸的蝴蝶骨格外明顯。

    略微用力，她被一個(gè)溫暖的懷抱包圍。

    呼吸卻依舊沉穩(wěn)，一天的忙碌，她早就困的頭沾著枕頭就能睡著。

    那雙手逐漸收緊。

    徐清讓想，她太容易心軟了。

    不管是對(duì)誰。

    這種感覺不太好。

    她對(duì)誰都很好，就像對(duì)他那樣。

    很多時(shí)候，他甚至都分不清楚，她對(duì)自己到底是喜歡還是憐憫。

    這個(gè)地方，他已經(jīng)二十年沒有回來了。

    像是噩夢的起始地，才踏足，他便覺得心臟突然跳的很快。

    刻骨銘心的記憶，在腦海輪播。

    左小腿上的那塊骨頭，每到陰雨天還會(huì)隱隱作痛。

    像是在提醒，曾經(jīng)的他到底有多可憐。

    第53章 第五十三種愛

    山林里的夜晚并不安靜，總能聽見蟲鳴的聲音。

    溫軟在懷，徐清讓依舊睡的不踏實(shí)。

    往日顯得遙遠(yuǎn)的夢境似乎越發(fā)清晰了。

    能看見，低矮的屋頂，和貼著財(cái)神爺照片的墻壁，漆灰斑駁，露出里面最原本的顏色。

    腐朽的，他甚至能聞見那股宿醉后難聞?dòng)謵盒牡臍馕?，混著嘔吐物。

    他胳膊腿上都是傷，大片的青紫，遍布裸/露在外的肌膚。

    被衣服遮擋的，也沒有好到哪里去。

    有點(diǎn)高的灶臺(tái)，年幼的徐清讓夠不著，只能踩在凳子上。

    男人罵罵咧咧的起身，一巴掌抽在他臉上，怪他手腳太慢，餓到他了。

    凳子左右挪動(dòng)。

    他從上面跌下來，視線翻轉(zhuǎn)。

    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熟悉的，比那些噩夢還要更為頻繁的出現(xiàn)在他的夢里。

    他突然睜開了眼睛。

    不知不覺，后背全是汗。

    何愈松了一口氣，手里拿著一杯水，還冒著熱氣:“你發(fā)燒了?！?/br>
    他恍惚的眨了下眼，直到她把藥遞過來，不小心碰在一起的雙手，帶著溫?zé)岬捏w溫。

    思慮才突然回轉(zhuǎn)。

    聽話的服藥，他的確燙的厲害，后背全是冷汗。

    周身又冷又熱，是一種不太好的感覺。

    “可能是水土不服，你的衣服都被汗淋濕了，你先換一件?！?/br>
    說著，她出了帳篷，守在外面:“你換吧?！?/br>
    他能看見她輕微晃動(dòng)的身影，和腦后的馬尾。

    抬手，慢條斯理的解開襯衣扣，從上往下。

    他隨便套了件T恤。

    何愈聽見里面的動(dòng)靜了，問他:“好了嗎？”

    他點(diǎn)頭:“好了。”

    然后她才重新進(jìn)來，拿著他剛換下的衣服:“你先躺一會(huì)?！薄?/br>
    她去給他把衣服洗了，晾曬完以后，發(fā)現(xiàn)他坐在外面的椅子上。

    很小的折疊椅，因?yàn)閿y帶方便。

    他一米八八的個(gè)子坐在上面，就顯得有些辛苦了。

    何愈過去的時(shí)候，他剛接過小陳遞過來的煙，咬含在嘴里。

    還沒來得及點(diǎn)火。

    小陳笑道:“之前還笑話過你不會(huì)抽煙。”

    徐清讓沒說話，抬手擋風(fēng)，火光擦亮。

    略微頷首，火舌舔上煙尾。

    那個(gè)時(shí)候他的哮喘有些嚴(yán)重，為此他還出國休養(yǎng)過一段時(shí)間。

    更別說是抽煙了。

    雙腿自然分開，手臂垂放在大腿上，指間夾著的煙，在山風(fēng)的助力下，燃燒的更快。

    何愈眉頭皺在一起:“你在干嘛？”

    淡灰色的煙霧之中，他的視線看過來，帶著疑惑。

    “發(fā)燒了還抽煙，嗓子不想要了是嗎？”

    她真的很兇，冷著一張臉，眉間弧度更深。

    徐清讓遲緩片刻，努力按耐下嘴角的笑意，把煙頭摁滅。

    “過來！”她說完以后，就轉(zhuǎn)身走了。

    徐清讓聽話的起身跟過去。

    小陳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又一個(gè)妻管嚴(yán)。

    何愈把自己的保溫杯遞給他:“里面是感冒沖劑，喝了以后感冒會(huì)好的快點(diǎn)?！?/br>
    蓋子已經(jīng)打開了，在她的手上。

    沒了阻礙，里面的味道傾瀉出來。

    一股很濃的中藥味。

    剛剛何愈沖泡完以后，試著嘗了一口，特別苦。

    還是齊苗看她苦的面部表情都猙獰了，拿了一顆水果味的硬糖給她。

    才將那股苦味給壓下去。

    “可能會(huì)……”

    那個(gè)苦字還沒說出口，他就仰頭，喉嚨牽扯出的弧度，鋒利而又性感。

    隨著吞咽的動(dòng)作，喉結(jié)上下滾動(dòng)。

    他低頭時(shí)，水杯已經(jīng)空了。

    何愈愣了一下，問他:“不苦嗎？”

    “苦?！?/br>
    何愈抿了下唇，踮腳在他唇邊留下一個(gè)痕跡，很快就站直了身子。

    臉?biāo)查g紅了個(gè)遍。

    她求和的方式向來直接。

    “剛剛……吃了顆糖。”

    又問，“甜嗎？”

    后者顯然沒有從那個(gè)吻中反應(yīng)過來，神色從愣怔逐漸軟化。

    像是盛夏里的冰塊，一夕之間就被融化。

    “太快了?！彼f，“沒有嘗出來?！薄?/br>
    對(duì)于這段感情，何愈一直都知道，她從起始到現(xiàn)在，都沒能夠擺正自己的位置。

    她從出生到現(xiàn)在，一直活的自由隨性。

    從前也不是沒喜歡過別人，最后都不了了之了。

    她不是那種離了誰就活不了的人。

    第一次談戀愛，沒什么經(jīng)驗(yàn)，依舊表現(xiàn)的隨性，和以前沒有兩樣。

    在她看來，談戀愛只是多了一個(gè)男朋友，其他的，沒什么變化。

    直到那天以后，她才逐漸意識(shí)到，感情是兩個(gè)人磨合的過程。

    她得為了徐清讓，逐漸去改變，去適應(yīng)。

    可能是一種完全脫離她生活軌跡的方向。

    她也覺得應(yīng)該試一試。

    徐清讓似乎，和她想的不太一樣。

    但是她喜歡他，所以不管真實(shí)的他是怎樣的，她都喜歡，很喜歡很喜歡。

    于是她開口:“我冷靜好了，所以……”

    徐清讓看著她，神色微變。

    不等她說完，帳篷外面有人過來，齊苗看了徐清讓一眼，又和何愈說:“學(xué)姐，陳哥讓你過去?！?/br>
    何愈點(diǎn)點(diǎn)頭:“好?！?/br>
    她穿上外套:“我要去工地了，你……”

    “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你感冒了，好好在家休息?！?/br>
    話說完，她就出去了。

    似乎是忘了，他根本就不是那種會(huì)把感冒放在眼里的人。

    齊苗正在收拾東西，看到徐清讓了，一瞬停下了手中的動(dòng)作。

    脖頸到耳邊的皮膚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紅了:“清讓哥。”

    他微了抬了下眼，似乎在驚訝她對(duì)自己的稱呼，而后才點(diǎn)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