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淚——須知這不破關(guān)城里，士兵扎堆，男多女少，娶妻還得靠陛下恩澤。

    江亭風(fēng)不費(fèi)吹灰之力便搞到了一個(gè)漂亮媳婦，簡直是奇跡。

    飯桌上，江父絮絮叨叨地講了謝寧的事兒，要褚蓉與江月心好好談?wù)?，分析分析謝寧好在哪兒。

    褚蓉說了聲好，飯后就要去收桌子。周嫂子趕緊上來制止她，道：“還是心心的事兒要緊。她是小姐，小姐的婚事自然是頂天的重要?！?/br>
    江父待人親和，家里做工的周氏夫婦都被他視作親人。周嫂子很少喊江月心“小姐”，都是“心心”長“心心”短。要是真的喊上了“小姐”，那就說明這事兒很重要了。

    褚蓉提了酒壇，招呼江月心到院子里坐。

    她撣撣灰塵，裙擺一揚(yáng)就在臺階上坐下，順手拍開了酒壇子的封泥。

    “姨姨，這真沒什么好談的。”江月心給褚蓉遞酒碗，“那謝寧我見過了，除了長得好、家里有錢之外，一無是處，還被個(gè)小書生嚇得屁股尿流，不如我有氣魄?！?/br>
    褚蓉倒?jié)M了酒，遞給江月心，道：“來，喝?！?/br>
    江月心一口咕嚕飲下，哈了口氣，說：“我是絕對不會嫁給謝寧的?！?/br>
    褚蓉瞥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怎么，還惦念著小時(shí)候的青梅竹馬呢？”頓了頓，褚蓉給自己倒了酒，悠悠道，“也對，少時(shí)的山盟海誓總是最難忘的。”

    江月心捧著酒碗的手，晃了一下。

    盞中有月色，泛著清冽的色澤。她的手一抖，那盞月亮便破裂開來，粼粼生光。

    “怎么會？”江月心故作無所謂道，“那人都死了那么多年了，我何必再惦念著？我不嫁謝寧，是因?yàn)槲铱瓷蟿e人了，與我小時(shí)候的事兒無關(guān)?！?/br>
    “哦？”褚蓉立刻有了興致，“是誰？哪家男兒能讓你心動？既然瞧上了，就去追！”

    “也算不上是歡喜?！苯滦亩⒅胫性律?，“就是覺得他生的好看，想要多瞧兩眼?！?/br>
    “是顧鏡吶?！瘪胰匾桓薄拔揖椭馈钡哪樱瑹o趣道，“他確實(shí)是生的好看，知道了知道了……”

    “不是阿鏡?！苯滦恼f，“是京城來的一個(gè)小軍師。他是京城人，肯定不會在不破關(guān)久留。興許，明天他就走了；又興許，他已在京城有妻室了也說不定?！?/br>
    褚蓉頓時(shí)來了精神，笑道：“那他若沒有妻室呢？”

    “那就……”江月心有些支支吾吾了，“那就……”

    “你管他在不在不破關(guān)城久留？先搶過來再說?！瘪胰睾苁呛浪匦Φ馈?/br>
    江月心喝了一口酒，有了一分底氣。酒壯人膽，她拍拍膝蓋，道：“說的對，先得試試看?！?/br>
    屋里頭的周嫂子收拾完桌子，一出門看到二人又在喝酒，頓時(shí)惱得跺腳。但她一貫是刀子嘴豆腐心，念叨幾句“喝不窮你們”便去廚房煮醒酒湯了。

    褚蓉笑笑，用手指戳戳江月心耳后的彎月，道：“跟我到屋里去，我將你的胎記重新蓋一蓋。那算命的說你命里有一劫，不這樣遮著胎記就躲不過。也不知道這劫數(shù)，過去沒有？”

    待褚蓉走了，江父把江月心喚來，語重心長道：“心心啊，你姨姨有沒有和你說，那謝寧是怎樣的良人？”

    江月心點(diǎn)頭如搗蒜：“說了說了，這謝公子真是太好了，天上地下難覓第二。我覺得我一介邊城村女，配不上謝公子，自慚形穢。我決定還謝公子自由，讓他與相配的京城貴女比翼雙飛?！?/br>
    江父：……

    ***

    次日，雞鳴喚醒了沉睡的不破關(guān)。

    江月心將自己收拾干凈，牽了馬就往霍將軍府里去。

    她位等郎將，平日負(fù)責(zé)cao練兵士、巡察關(guān)城。若有外敵進(jìn)犯，也要去退敵衛(wèi)城。早些年她跟隨著父兄，在戰(zhàn)場上立下過無數(shù)功勞，也因著這功勞成為了不破關(guān)唯一的女將。

    如今天下漸漸泰平，被霍大將軍踏平的大燕國也趨于一片死寂，她便不怎么碰那些殺人流血的事兒了。

    雖不需要上陣殺敵，但她骨子里的血性還是在的。不破關(guān)城的守將皆是如此，被邊關(guān)磨礪出了剛毅的骨氣。

    江月心站在霍府的庭院中，等著將軍喚她。將軍的書房門外站著兩個(gè)小丫頭，似乎是霍夫人派來送早點(diǎn)的，正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那王公子呀長得可真是好看！俊俏極了！不愧是京城來的人?！?/br>
    “再好看，也輪不到你瞧他！”

    聽到“王公子”三個(gè)字，江月心的耳朵便稍微尖了點(diǎn)兒。

    跟著她一道來的顧鏡斜眼瞥來，道：“怎么？你對那王延有些意思？我都替你打聽過了，他二十又三，父母雙亡，京中無妻，除了窮了點(diǎn)，什么都好。”

    江月心微微吃驚：“阿鏡，你為什么把人家調(diào)查得如此清楚？”

    “你說是為了誰？”顧鏡嘁了一聲，拿余光瞧她，像是在等著看她的反應(yīng)。

    “你……他……”江月心結(jié)結(jié)巴巴的，大驚失色，“你瞧上王延了？”

    顧鏡：……

    作者有話要說：　　顧鏡：這到底是為什么呢？

    第5章 不破關(guān)城（五）

    霍將軍的府邸，是不破關(guān)城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氣派，綠柱紅廊，飛瓦垂拱，處處皆透著細(xì)致。

    據(jù)說這棟宅邸，乃是先帝特地派工匠來修筑的，以表彰霍天正踏破大燕國的功勞——

    十二年前，霍天正帶兵一路北征，幾要逼入大燕王宮。大燕國主領(lǐng)著妃嬪子女焚宮而亡后，霍天正接了圣意，扶了個(gè)舊國主的侄子做新國君。

    這位大燕國的新君膽小怕事、為人怯懦，幾乎是天恭國說什么，他就做什么。天恭國得了無數(shù)進(jìn)貢，奉銀數(shù)到手軟，已是得意逍遙了十二年。

    因著國主不爭氣，大燕國的百姓常有鬧騰生事——今天是北方涌出一群鄉(xiāng)野村夫鬧謀反，明天是南方蹦出幾個(gè)無名教眾要攻下不破關(guān)。熱熱鬧鬧了十二年，以至于霍天正都不能還朝，只能駐守不破關(guān)。

    這棟宅邸，便是先帝特地為霍天正在邊關(guān)修的。

    江月心不遠(yuǎn)處的屋檐下，懸著一個(gè)小巧的金鳥籠，里頭鎖了只金背翠頭的大鸚鵡。這鸚鵡正有一搭沒一搭地跳著，學(xué)著霍將軍書房門前那兩個(gè)小丫頭說的話。

    小丫頭說：“王公子哪愿意在這地方久留？趕明兒定然走了。”

    鸚鵡學(xué)道：“王公子！王公子！”

    小丫頭說：“你要是現(xiàn)在將夫人做的早點(diǎn)送進(jìn)去，興許還能見到王公子呢。”

    鸚鵡又學(xué)道：“王公子！王公子！”

    顧鏡聽了，露出懊惱的神色來。他面龐秀氣，透著一分陰柔的美感?？擅夹囊货?，便顯得有些陰鷙了。一忽兒，他眸光如刀鋒似地冷冷一掃過去，那兩個(gè)小丫頭就立刻噤聲了。

    “見過二位將軍?！彼齻冃辛硕Y，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