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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門邊,上邊放著一盆熱水,并巾帕篦梳等物。我明明做男子打扮,可那驛丞送來的竟有不少女子梳洗時才會用到的東西,也不知是衛(wèi)恒命他[男主送的]送來的,還是他識破了我的身份,自做主張。 因著夢中那句話仍在我耳中心內(nèi)反復(fù)回響,我也不知花了多久才洗漱完畢,出門一瞧,才發(fā)現(xiàn)竟是天光大亮,已過了辰正。 因起的遲了,我原以為,重行啟程時,衛(wèi)恒會急于趕路,畢竟他又從驛館處多要了一匹馬,再不必如昨日那般顧惜腳力,動不動就停下來讓馬兒歇息。 可衛(wèi)恒卻仍是強行與我共乘一騎,沿途換馬歇息的次數(shù)和昨日相差無幾,仍是早早便在一處小城尋處歇宿。 但這天晚上,他卻沒再說什么只余一間館舍,要同我共處一室,許是看我連著奔波兩日,早已累的精疲力盡,再也無力逃走,便不再委屈他自己縮在胡床上熬過一宿。 可他卻仍是命驛館的從人守在我的門窗之外,仍是對我嚴(yán)防死守,生怕萬一我還是逃之夭夭,害他不能遵從父命,于他爭奪世子之位大大不利。 我忽然又想到夢里的那句怒吼,若那真是衛(wèi)恒的聲音,他可是自稱他為朕,看來在上一世,他最終得到了世子之位,最后還奪了我那天子表哥的帝位。 然后呢,然后便是我的死期吧! 飛鳥盡、良弓藏,我連他的良弓都算不上,不過是一塊踏腳石罷了,等沒了用處,自然是踢到一旁,再碾得粉碎。 原本走陸路,便不如走水路那般快,我們又是兩人共騎,不時走走停停,到了第四日傍晚,眼見離鄴城已然不遠,只消再往二十里,便可在天黑前趕回丞相府,衛(wèi)恒卻折而向南,在臨漳縣尋到一間客棧住了一晚,竟是連驛館也不再去住。 而這一晚,因不能再命驛館之人替他看著我,他又坐于他那胡床之上,同我共處一室。 吹熄燭火之前,他道:“好生歇息一晚,明日,你便可以見到那個人了?!?/br> 雖然有些好奇,他過鄴城而不入,到底是要帶我去見何人,我卻沒再開口問他,橫豎明日便會知道,何必再同他多話。 第二日,我們向南又行了半日,午間時分,行至石城。 而衛(wèi)恒要我見的人,就在這石城之中。 因石城多石山,衛(wèi)疇在此建了個采石場,將觸犯法令之人,除死刑者外皆流于此處,在采石場做苦役,終日勞作。 衛(wèi)恒先將我?guī)У揭惶幒喡姆可嶂?,然后喚來一人低聲吩咐幾句,那人領(lǐng)命而去。 過不多時,便帶了一個苦役打扮的人步入庭中,那人衣衫破舊,但尚算整潔。想是鎮(zhèn)日在日頭底下勞作,臉龐曬的黝黑,沾滿石灰的絡(luò)腮胡子亂逢逢地蓋住了大半邊臉。 這便是衛(wèi)恒繞了這么遠的路要讓我見的人嗎? 衛(wèi)恒看出我的疑惑,“不錯,就是此人。他如今換了衣衫形容,你便認不出了嗎?” 難道這竟是我熟識的人不成? 我再放眼細看過去,衛(wèi)恒并未讓那人進來,亦不許我將窗子打開,只許我從窗縫中看過去,看不到他的正臉,只能看到他左邊眉梢處似是有個綠豆大的黑痣…… 左眉處的黑痣? 我心中一跳,我所熟識人中,確有一人面有黑痣,亦是綠豆大小,亦是在左眉梢處,可是那個人應(yīng)當(dāng)已不在人世才對,怎么還會出現(xiàn)在這里? “那人可是程熙?”我問衛(wèi)恒,語氣有些不穩(wěn)。 “果然是夫妻一場,他程季光已再不是昔年錦衣華服的王孫公子,你竟還能認出他來!”衛(wèi)恒語帶嘲諷。 我一時無語,衛(wèi)恒的性情怎么變得這般古怪,我認不出程熙來,他諷刺我,我認出來了,他說話仍是這般陰陽怪氣。想是明明不愿娶我,卻又為了討他父親歡心,為了世子之位不得不娶我,這才看我處處都不順眼。 “你竟沒有殺他?為何當(dāng)日你會留他一命?” 他眼中如何看我,我早已不放在心上,只關(guān)心眼前這個疑惑。 衛(wèi)恒默然半晌,別過頭道:“誰讓那日夫人巧舌如簧,搬出我同他昔年的那點少年情誼。這才一時心軟,放過了他?!?/br> 當(dāng)真是我說動了他不成? “那將軍為何又要假稱他已死于你的劍下?” “不然呢?看著他被父親封個小官,一年半載后‘染病’而亡嗎?” 我先前便總覺得程熙不當(dāng)是死于衛(wèi)恒劍下。再想到衛(wèi)疇對我說過斬草除根的話,以及程熙那兩位兄長的下場,看來前世程熙的結(jié)局便是如此,在歸降衛(wèi)疇后,沒過多久便極其“自然”的因病而亡。 看著窗外已然今非昔比的程熙,我下意識地又撫上自己的掌心。 自從意識到我或許是重活一世,不經(jīng)意間,我便會輕撫掌心,明明指下光潔柔軟,恍惚間,卻似仍能摸到那幾道深深的傷痕。 可是,不一樣了…… 這一次,我的手沒有廢掉,程熙也保住了性命。既然有一件、兩件事情的軌跡和前世不同,那便必然會有第三件、第四件…… 既然上蒼憐憫,讓我重新來過,定當(dāng)予我別樣機緣,使我不致重蹈覆轍,否則,若仍是如前世一般的結(jié)局,那上蒼又何必多此一舉。 第23章 老賊 我自沉思中抬首,再看向窗外時,程熙已然不見,想是已被衛(wèi)恒手下之人帶了下去。 “怎么,猝不及防之下得遇故夫,夫人這是還沒看夠嗎?”衛(wèi)恒又涼聲譏諷道。 “多謝將軍留他一命。”我轉(zhuǎn)身朝他行了大禮,“只是將軍既允他活下來,為何又讓他淪為苦役,終日勞作,這般折辱于他?” “怎么,夫人心疼了?”衛(wèi)恒尖刻道。 “我留他性命已是不該,就算他不過是條犬類,亦不能輕易放他逃入山林,免得他賊心不死,妄想興風(fēng)作浪。更何況——誰讓他曾大大得罪于我。” 不等我再說什么,衛(wèi)恒突然上前,攔腰抄起我扛在肩頭,快步走出屋子,將我往馬上一丟,卻不催馬揚鞭,而是在我耳邊道。 “父親已經(jīng)知道我因為夫人求情而私放程熙,將他藏在這里?!?/br> “什么?”一驚之下,我忘了問程熙怎么得罪了他,重又擔(dān)心起程熙的性命,以及他這句話的真假。 “是以此次夫人逃婚,父親下了嚴(yán)令,若我不能帶回我的未婚妻子,便再也不用回衛(wèi)府見他,而程熙則會被送去黃泉和他的父兄作伴。” 說完這句,他便再不開口,重又裹挾著我快馬加鞭往鄴城趕去。 這最后一段歸程,我和他均是默然不語,直到日暮時分,我們抵達鄴城。 將入鄴城之前,他方開口道:“既然程熙未死,且父親已答允留他一命,夫人當(dāng)再無不愿嫁衛(wèi)某之因。你我成婚之前,令嫂和令弟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