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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已回來京都了?!?/br> “你沒明白我所指的話,”長恭微微笑道,“戰(zhàn)事已了了?!?/br> 連笙一時(shí)滿額霧水,不解凝望于他,便見他有些無奈又笑出聲來,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才過幾年?腦袋就已不好使了?說過的話也忘得一干二凈?!?/br> “什么話?!?/br> “當(dāng)日在鄞城,與你說過的話——如今戰(zhàn)事已了,我還活著。” 長恭話至此處,連笙忽然只覺記憶當(dāng)中清晰無比。鄞城的涼夜,懷里不盡溫暖,斯人落于耳畔的輕聲低喚:“等戰(zhàn)事結(jié)束,若還活著,我娶你。” 而今在這隆冬夜里,長恭重又執(zhí)了她的手,溫柔道說: 戰(zhàn)事已了,他還活著。 時(shí)空疊合,剎那折返的這些年來,一幕一幕,一一浮現(xiàn)。 連笙眼底涌現(xiàn)的難以置信,仿佛眼前一切極不真實(shí),她曾苦苦等候了二十余年,終于這一句話就擺在自己跟前,竟然會(huì)覺發(fā)夢一般。 腦袋發(fā)夢,人便也跟著發(fā)懵了。 她半晌囁嚅開不了口,不知該是喜極而泣還是手足無措,怔怔然就傻在了原地。眼前長恭和暖笑靨,手心里傳來的融融暖意,還在燙著她的臉。連笙面上火燒火燎,便聽得外頭一聲馬兒嘶鳴,車夫隔門的喊聲傳來:“將軍,王府到了——” 她聞聲連忙只一低頭,抽||出手來:“我該回了?!?/br> “回吧?!遍L恭沒有攔她,只仍舊含笑望著她。 連笙埋著臉起身,就要開門下車。 “連笙。” 長恭在她身后又喚了一句。 “嗯。” “王爺許是不日便將登基,這幾日我應(yīng)會(huì)很忙,可能抽不出空來王府見你……” “好?!?/br> “我已向王爺提了重新修繕衛(wèi)將軍府,一切待到來日大典之后……” “嗯好!”不等他將話說完,連笙已然先行一步面紅耳赤打斷了他的話。 長恭眼里發(fā)笑,就見她慌慌張張一低頭:“天已很晚了,先前被你匆匆喊出來,屋子也未收拾,我先回了。你也,早些回去?!?/br> 話畢也不再抬頭看他,徑直推了車門下車往豫王府去。 長恭人在車?yán)镒?,只目送她的背影,逃也似地步履匆匆,心頭倏忽泛起化不開的柔情蜜意。豫王府邸,朱漆與那屋檐下懸著大紅燈籠兩相輝映,照出冬夜溫暖的橙紅一片,連笙的身影已然消失在門里盡頭了,長恭遂令車夫駕馬,回住地去。然而走前抬眼,忽而望見王府門楣上的鍍金大字,想到應(yīng)是不日便將舉行的登基大典,心中轉(zhuǎn)又生出五味陳雜來。 理應(yīng)是喜的,王爺?shù)腔?,他再忙完這一陣,便該來忙自己與連笙的事了,然而心底卻也不知怎的,絲絲繞繞,又纏起一些旁的滋味來。 想起今夜與秦汝陽的話,才起的一點(diǎn)歡喜與神采,瞬而又黯然沉默了下去。 這一夜雖然見了秦汝陽,卻還有一人,他仍未見的。 想著,又只有閉了眼,靠坐車中,任由車馬靜靜,駛向漆黑暗夜中去。 ---------- 數(shù)日后,朝中突然頒下一紙?jiān)t告,少帝染恙,于朝政無力為繼,為江山社稷永固,退位讓賢,傳位豫王高懿,擇日登基。 雖是突如其來的一紙?jiān)t告,于朝野卻是早已心知肚明的事,皇室宗親、朝臣百姓之間,哪怕心中但有不平的,單只看豫王手下,長恭重兵在握,也不敢造次,無一不是山呼擁立。是以豫王離京數(shù)年,終于入主宮中,登基稱帝。 登基大典由欽天監(jiān)擇日定了。 大典當(dāng)日,禮樂之聲自東丘到宮中大殿,響徹京都,高懿龍袍加身,祭告天地。 正當(dāng)此時(shí),天牢之中,冷清無比的牢房里,卻多了一位本不當(dāng)現(xiàn)身于此的身影。那人立在一處牢房門前,兩眼平靜,望向牢房中的死囚。 “高懿終究,是做了皇帝?!闭谆萏痤^來。 眼前長恭負(fù)手而立,道:“該稱皇上?!?/br> 第115章 卷二十一 回京(柒) “皇上……” 牢中兆惠早已卸去假面, 露出森然可怖的半臉焦疤來,盯著長恭:“當(dāng)初太子死時(shí),也該將高懿斬草除根, 如今時(shí)來運(yùn)轉(zhuǎn), 倒要我叫他一聲皇上。” 長恭回望于他,見他眼里的屈辱不甘, 不由又沉沉嘆一口氣,道:“這大齊的皇位, 終歸是屬他們高氏一脈的。你明雖輔政, 實(shí)卻坐了這么多年, 也該還了。九殿下。” 一聲“九殿下”,就見兆惠兩眼驀然一緊。 “我在鄞城,住在你母妃李氏寢宮小院, 見過李氏墻上鷹龍圖騰,也知道你身上有與圖騰一模一樣的紋身。你與蕭夫人兆冉,雖然改換了姓氏,卻是不折不扣李氏子女, 前趙皇室九皇子與平碩公主。我所說的,可有錯(cuò)處?” 長恭望著他的眼睛,便見兆惠眼中自嘲一笑:“衛(wèi)長恭, 你將我查得很清楚了?!?/br> “但我仍有一些事,想聽你親口一言?!?/br> “說說看?!闭谆菀锌繅叄闵y發(fā)披于肩頭,望向長恭。 長恭方才頓了一頓, 道:“事關(guān),江州顧家?!?/br> “江州顧家……”兆惠聞言驀然笑了,“顧家舊人。當(dāng)初見到你身上玉佩,我便已然知曉了,也曾想過有朝一日,定會(huì)有這樣一天。只是沒有料到這一天來時(shí),你會(huì)站在居高臨下之地,而我坐在牢中,是以死囚之身?!?/br> 他話畢又見目光飄遠(yuǎn),落于長恭身外長長的通道盡頭,緩緩開口道:“我記得,當(dāng)年逃掉的那個(gè)小男孩,叫……叫什么,叫‘顧行之’?” “是。正是我。” “我聽聞你前些日子,已去見過秦汝陽。想必自秦汝陽口中,早已問到你想要的答案了?!?/br> “是?!?/br> “那你還來尋我做什么?” “想你認(rèn)罪。” 長恭立于牢門外,直勾勾地望著牢中兆惠一張臉,見他面上倏然發(fā)笑。 可笑。 “衛(wèi)長恭,而今雖還未下封賞,但你也歸朝中重臣了,怎的卻還如此天真。我認(rèn)了你顧家的罪又如何,定我死罪的并非是你顧家,我認(rèn)不認(rèn),又有什么打緊的?!?/br> “你不打緊,可顧家四十一口亡魂,黃泉地底等了十余年,總要聽見?!?/br> 長恭一字一句,擲地之聲,堅(jiān)持道。 兆惠望著他,看到他目光篤定,鄭重至極,這樣固執(zhí)的目光,想起幾十年前,自己背井離鄉(xiāng),與故國與鄞城,最后一眼相望時(shí),也是這樣的固執(zhí)。只是當(dāng)初自己的固執(zhí)里,帶著滿腔仇恨和決絕,與他不同。 想起,他才又兀自笑笑,將昂起的頭顱垂了垂,跟著身子也貼住墻邊。蜷起的一條腿,一手搭在膝上,開口問他:“你定要聽到?” “定要聽到?!遍L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