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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跌倒在地,迅速地半爬起來,跪著都要往晏玉的方向去。 黑衣男狠狠地踢了她的后腰一腳。 她身子滾在地上,哀嚎痛呼。 好些賓客都不走了,站在原地觀看孟家的戲。 孟家?guī)孜婚L輩連忙招呼賓客。 賓客陸續(xù)進去,孟家長輩示意可以行動了。 黑衣男扛起女人。 她又捶又咬。 黑衣男紋絲不動,大步往馬路中間去,把她摔到地上,轉(zhuǎn)身走向會場。 瘦弱的她被摔得暈頭轉(zhuǎn)向,爬都爬不起來。 這時,孟家長輩迎向晏玉。 晏玉點點頭,走進追悼會。他領了一個喪事小袋子。附有死者的生平簡介,和兩顆糖。 晏玉向孟泛玉的遺照三鞠躬。 孟泛玉眉英目朗,挺鼻薄唇。干凈的少年在黑白色調(diào)里十分清絕。 晏玉靜靜看了兩秒。他和孟泛玉并不相像,或者只是薄唇的弧度神似。 孟父母的眼睛、鼻子紅得暗了。那一句謝禮聲,和紅衣女人一樣,是哭傷了喉嚨的破音。 晏玉轉(zhuǎn)身入座。 在這沉肅的追悼會場,同樣免不了八卦。 男人甲說:“那瘋子就躺在外面。追悼會現(xiàn)場再死一個,孟家不怕惹上事?” 男人乙低笑,“扔馬路上而已。她如果被車撞了,孟家只是間接責任,人道主義賠償一筆就成?!?/br> 男人甲唏噓,“孟泛玉生前多寵她,現(xiàn)在兩眼一閉,女的被逼瘋成這樣。她要是再死在他的葬禮上,太可憐了?!?/br> 男人乙涼薄地說:“所以啊,人還是得活著。被一個女人害得沒了命,不值得?!?/br> 晏玉望一眼天空。 這邊的雨,下得沒完沒了。但是遠方,烏沉云層的溝壑中,掀起了一道瓷白通透的亮光。 晏玉走了出去。 孟家?guī)孜婚L輩皺了皺眉,并未阻攔。 晏玉見到女人躺在原地,車輛遠遠地避開了她。 他撐著傘過去,隔著幾步,見到她在親吻那串鑲有紅石圓珠的發(fā)鏈。細雨如綿針,落在她身上。污水滿身,比之前更臟了。 他給她打傘,“你家人呢?” 她望一眼深黑的傘面,縮起身子。 晏玉看了看來往車流,“孟泛玉沒告訴你,躺在這里很危險嗎?” 聽到他的話,她立刻爬了起來?!胺河瘛彼寻l(fā)飾重新戴在頭上,乖乖地跟他走到路邊。 兩人站在傘下,晏玉僅是頭發(fā)和外套飄了一層雨霧,“你家人呢?” 她沒有回答,只一個勁盯著他的嘴唇看,又伸手要抓他。 他躲開了。 她膽怯地縮回手。 “我和孟泛玉不熟。不過,我的好朋友欣賞他。我勉強愛屋及烏,欣賞他一回。”或者說,剛剛那兩個男人的話,引起了晏玉的興趣。一個害人的女人,為何會在害人之后潰不成軍。 她不知聽懂沒有,視線直直的,不會拐彎。 “你是——”晏玉垂眸看她,“孟泛玉的女朋友?” 女人的表情有了變化,她指指追悼會方向,“泛玉……”再指指自己,“我?!辟M力地用傷破的嗓子說:“一生一世。” 晏玉失笑。眼前這景象,哪來的一生一世。 女人這時想起什么,轉(zhuǎn)身又跑向會場。跑了兩三步,鞋跟嵌在草地,把她絆倒了。 晏玉慢悠悠的,撐傘蹲在她的身旁,“別費勁了,你進不去的?!?/br> 她爬起來,脫下鞋,狠狠地一摔,“泛玉……沒有我……不高興?!?/br> 晏玉聽出了不對勁。 孟泛玉的事故,他沒有參與討論,死了就死了,再討論都活不過來。但聽過一兩回,是被他女朋友害死的。 然而這女人的話,卻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再問:“沒有你,他為什么不高興?” 女人抬起頭,“泛玉……舍不得我……” 舍不得?晏玉扶著她起來,一手給她拍拍裙子。“他為什么舍不得你?” “他舍不得我……”她開始掉淚,雙手在眼睛擦了擦,越擦越黑。她扯裙子去拭眼,裙子也沒干凈多少?!八岵坏梦摇岵坏梦摇?/br> 她喃喃重復這句,淚水越涌越多。眼睛嵌在瘦削的臉上,失了神采。 “他是怎么說的?”晏玉試圖引導她。 “他……泛玉……”女人捶了捶腦袋,“泛玉說……”她稍稍抬眼,望著晏玉的下半臉?!八麗畚摇!?/br> 晏玉嘴唇上斜成彎。愛,多虛幻的字眼。 她蹲下身子,蹲著蹲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 幸好這時的溫度不低,否則她這身濕嗒嗒的樣子,又是一場病。 她抱膝,低頭看著踩在腳下的小草?!笆^重……推不開……” 她的聲音很小,晏玉不得不陪她蹲下才聽得清。 這雨真煩。明明她早已濕透,他仍得給她撐著傘。 她用手指去揪草皮,像是自言自語,“外面……可怕……泛玉讓我藏起來……” 她五爪張開,拔完小草不罷休,指甲摳著下面的泥土。“他不藏……他出去了……” 她越挖越用力,“他回來了……有血,好多好多血……” 她大口大口喘氣,連坐都坐不穩(wěn)了,雙手捂住心口,往旁邊倒去?!疤?,疼……” 晏玉一手扶住她,“好了,別說了。我知道了?!彼m然說得斷斷續(xù)續(xù),但他稍稍聯(lián)想一下就明白了。 難怪簡譽常說,孟泛玉是真正的天之驕子。是跟他這種自私性情不一樣。 女人雙目黯淡,攀著晏玉的手肘,大滴大滴的眼淚往下掉?!笆^洞好小……我鉆,鉆不出……他說好多話,流好多血……” 她猛然推開晏玉,站起來到處跑,凄厲地喊叫。 這時,馬路有一輛車停下,一個中年男子下來,向她沖過去。 一個穿著醫(yī)生外袍的也跟著過去。 中年男子拉著她。 她拼命掙扎。 醫(yī)生拉起她的手,拿出一次性針筒,熟練地給她注射藥劑。 漸漸,她安靜下來,被中年男子牽著上了車。 晏玉看著她步子趔趄,上車時差點傾身撞到車門。 中年男子耐心地哄著她。 她回頭望追悼會場,戀戀不舍。 晏玉一手插兜,捻了捻喪事小袋子。他上前,攔了車。 中年男子陰沉著臉,打量著晏玉,“有事?” 晏玉沒有看他,打開小袋子,自己取出一顆糖,剝開入口。他掌心攤開小袋子,伸向后座的女人?!懊戏河竦奶?,一人一顆。他的生平簡介你留著吧。” 女人有些茫然,在他的掌心捏起小袋子。 她瘦得過分的指結(jié),藏滿黑泥的指甲,和晏玉干凈修長的手形成了鮮明對比。 她絲毫不在意,把小袋子捂在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