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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令的尊嚴傷了。 正心煩間,馬車忽然停了。 沈晚冬深呼了口氣,在老梁的攙扶下下了馬車,抬眼看去,唐府的后門依舊守備森嚴,豪奢富麗,卻充滿了血腥味,讓人心生俱意。門口守著的那個年輕將官瞧見她又來了,疾步跑了過來,抱拳行禮,好聲好氣地說: “夫人還是請回吧,督主這些日子太忙,誰都不見?!?/br> “知道了。” 沈晚冬淡漠地瞅了眼那將官,搖頭嗤笑了聲,艱難地跪下,她扶著后腰,揉了揉發(fā)酸的鼻頭,強咧出個笑,對著不遠處的那扇高門說道:“侄女來給叔叔請安?!?/br> 果然下跪后沒一會兒,從府里就出來好些穿著華貴錦衣的婆子和婢女,忙不迭地跑過來,將她攙起,扶著坐上步攆,說:督主在里頭等著小姐呢,您請吧。 唐府依舊,花園子滿是奇珍異獸,數(shù)枝老梅趁著倒春寒的這點冷勁兒,爭相綻放著暗香浮動。 沈晚冬手縮進袖筒中,緊緊握住匕首。 她知道自己此番來唐府,真傻的天真??伤霾坏窖郾牨牭戎爬舷壬员M。而且事到如今,吳老爺死了,李明珠瘋了,有再深的恨,若是再咬牙切齒地報復(fù)在吳遠山身上,似乎也沒什么意思了,他畢竟是麒麟的親爹。 如果能救他出來,也算給自己曾經(jīng)那份最干凈的感情一個交代吧。 “小姐,到了。” 沈晚冬愣了下神,扶著丫頭的胳膊,下了步攆。 在進園子前,她朝后瞧了眼,老梁神色嚴肅警惕,提著長劍緊緊跟在她身后。她和老梁約好了,如果半個時辰?jīng)]出來,那就是出事了,只管殺進來便是。 沈晚冬邊往里走,邊四下去瞧。 園子依舊,和她去年離開的時候沒什么變化。只不過曾經(jīng)滿園的桃樹被人攔腰砍斷,只剩下光禿禿的木樁子。青石板被雨雪磨得滄桑,石縫兒中間生了好多雜草,它們和草里冬眠的幼蟲一樣,都在渴望著春雨。 待行至最里頭的上房,丫頭在前頭打起簾子,沈晚冬扶著腰,緩緩走進屋子。 屋里的布置和她被逼嫁給章謙溢那天一模一樣,拾掇的很干凈,紗窗上的紅雙喜似乎是才貼上去,繡床上鋪了好些紅棗、花生、桂圓,案桌擺了對龍鳳紅燭,梳妝臺除了胭脂香粉外,還有一對紅色宮紗堆成的牡丹。 正前方的方桌上擺了好幾道熱氣騰騰的珍饈美食,一壺銀瓶酒,一碗牛乳,兩雙筷子。 “你來了?!?/br> 一個陰沉冷默的聲音徒然從屏風后頭響起,將沈晚冬嚇了一跳。她下意識捂住大肚,回頭看去,只見唐令穿著去年那身棗紅色的錦袍,頭上帶著玄色方巾,面如冠玉,依舊俊美非常,只不過兩鬢又添了些霜華,瞧著滄桑不已。 “叔叔。” 沈晚冬莞爾淺笑,屈膝,給唐令恭敬行了一禮,輕笑道:“小婉來給您請安?!?/br> “哦?!?/br> 唐令嗤笑了聲,面無表情地走了出來,他自顧自地坐到椅子上,倒了杯酒,一飲而盡,淡漠道:“你不是說永遠不要相見么,那又來做什么?給誰說情,吳遠山還是杜明徽?” 說罷這話,唐令微抬起下巴,冷眼看著面前這個身懷六甲卻依舊風華絕代的美人,鄙夷道:“你不是有安定侯撐腰么?怎么,瞧清他的真面目和歹毒心腸了?他冷眼看著本督收拾了何首輔一黨,作收漁翁之利,想要直接控制少帝,哼,沒想到太后雖然病重垂危,卻還沒糊涂,給他來了手陰的,讓少帝提前大婚?!?/br> 沈晚冬低頭,沉默不語。 “呵?!?/br> 唐令瞧見女人這副模樣,越發(fā)高興,得意道:“我是虎,他就是狼,手上的血誰也不比誰少。你呀,蠢笨如豬,被他耍的團團轉(zhuǎn)。你以為他當初把你從福滿樓救出來,真是看在麒麟的面子?真是覺得你美?他早在你被戚文珊從寒水縣救走時,就開始調(diào)查你的身世背景,無意間挖出了本督與你關(guān)系匪淺,這才愿意要你這個德行敗壞了的妓/女。瞧見了沒,他一開始就籌謀著對付本督,你不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吹狡菸纳旱南聢隽藳],放心,你絕對會比她更慘十倍!” 沈晚冬紅了眼,咬牙不語。 “蠢!” 唐令又罵了句,瞧著女人哽咽流淚,他勾唇冷笑,可又嫉妒得不行。此番抄了杜明徽的家,搜出好些沈大哥三十多年的文墨。嚴刑拷打了杜明徽這老家伙,又讓幾個妓/女百般羞辱了他,這老家伙終于憤恨地大罵:你唐閹狗其實就是逆賊慕元之后,想要某朝篡位,妄想! “哼!”唐令不屑地冷哼了聲,手指頭點著桌面,眉頭微皺,玩味一笑,陰惻惻道:“說罷,你想給誰求情?!?/br> “我,” 沈晚冬用袖子擦去臉上的淚,小心翼翼地跪在唐令腳邊,淚眼盈盈地看著面前這惡魔,求道: “杜老先生不過是個百無一用的讀書人,翻不了天,您能不能放過他?!闭f到這兒,沈晚冬的聲音不知不覺變小,嘆了口氣:“吳,吳遠山是麒麟的親爹呀,他已經(jīng)家破人亡了,也求,求您高抬貴手。” “哦?!?/br> 唐令哦了聲,拿起筷子,夾了些菜送進口里,閉上眼,斯條慢理地品味美食散發(fā)在舌頭上的味道,嗤笑了聲,鄙夷道:“當初在酒樓,你當著那么多人的面給我難堪,無視我,傷我,將我的心踐踏在泥里,而今居然來求我?沈晚冬,你真覺得自己面子很大,還是覺得本督是個傻子,任你擺布?” “您,您覺得怎樣能出氣?!鄙蛲矶Т?,哽咽道。 “我……” 唐令瞇眼,瞧著沈晚冬這張粉白俏麗的臉蛋,不住冷笑,他揚手準備打,卻又故意問:“讓我出了氣,本督興許能放杜明徽那老狗曰的一馬,還能讓你見見他,你愿意么?” “您打吧?!鄙蛲矶]眼,若是能讓她見到杜老先生,那真是再好不過了。 她等著唐令的巴掌,可許久也沒等到。 沈晚冬睜眼,卻瞧見唐令正深深地看著她,這惡鬼忽然噗哧一笑,手輕輕撫著她的左臉,無奈地嘆了口氣,柔聲道:“我舍不得啊?!?/br> “起來。” 唐令忙攙起沈晚冬,扶著她坐到自己對面那張椅子上,隨后又將自己的椅子拉近,再拉近,看著她,手顫巍巍地抬起,碰了下她的凸起的大肚子,很快又彈開,瞧見她沒有閃躲,也沒有表現(xiàn)出厭惡的表情,這回,他將手掌貼在她的肚子上,仔細地挪移,品著胎動,癡癡地說了句: “這要是我的孩子,該多好,那我什么都不要了,什么仇也不報了。小婉,我老了,累了?!?/br> “別這么說,您正當壯年。” 沈晚冬連動都不敢動,生怕哪句話說錯,又惹唐令生氣。 “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