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看到尾，被歇婆罵都沒關系，但是看得越多越覺得如今的巫者就是一群樣貌好的舞者，心中早已沒有神，只想著討好人間的權貴。

    “真的有?！饼R光認真回答，“而且巫者之中最厲害的會被天帝封為巫申，飛升入天成為神靈?！?/br>
    芷穎憧憬地睜大眼睛，閃出琉璃般的五彩光華。

    “那金蟬有多厲害？跟你一樣會點法術？”

    “會點法術？在你心中我就會點法術？”齊光不服氣起來。

    “基本上沒了面具就是個普通人?！?/br>
    齊光的心受傷了，委屈道：“我很厲害的，雖然離不開面具，但這個面具不是人人都能用。你知道面具上的三個眼睛同時睜開會變成什么嗎？”

    “九尾狐？”

    “你知道！”

    “昨天晚上我看到了。”

    “你不是睡著了嗎？”

    “睡著之前看到的，還以為是做夢?！?/br>
    既然說到了這里，芷穎就有很多事情要問明白了。

    “我求你讓婆婆用謝瑾妍的名字活下去，你做到了嗎？”

    “當然?！饼R光得意道，“我可動了不少腦筋。你想想，如果她只是下人根本用不上這個名字，要做主人名字才有意義，所以我就讓你的婆婆當了吳郁生的母親！是不是很妙？”

    齊光等著芷穎心花怒放地夸獎自己，怎料身邊刮來森冷的風，少女的臉黑下來，眼中殺氣一閃，大怒道：“這不就亂套了嗎！兩個一點關系都沒有的人成了母子？放在你身上你能接受嗎！”

    齊光覺得芷穎的想法有偏差。

    “我吃掉你的記憶之后，創(chuàng)造了他們是母子的記憶，所以在他們心里你婆婆和吳郁生一開始就是母子，不存在接不接受的問題。”

    “真是亂來?！?/br>
    芷穎嘴上不滿，心里卻開始接受這個“餿點子”——苦命大半輩子的歇婆終于變成富裕地主家庭的謝老夫人，膝下還有了個心腸好的孝順兒子吳郁生，說不定再過不久謝老夫人還能添個孫子呢。這就是自己一直以來希望歇婆過上的好日子啊。

    想到這里，她對剛才粗魯?shù)膽B(tài)度有些內(nèi)疚，可是不好意思開口道歉，就安靜地跟在齊光后面，思考著怎么把這件事情繞過去。

    “早上在林子遇到大蛇的時候我只顧自己躲開，把你給忘了?！?/br>
    齊光忽然說，停下來面對芷穎，誠懇地看著她。

    “這一天我都在反省這件事。今后我一定會把你放在心里再也不忘，早上的事以后絕對不會再發(fā)生，我一定會保護好你的?！?/br>
    芷穎背對月亮，臉藏影子里，不說話，細膩地呼吸著。齊光緊張地等待她的回答，畢竟要是沒有燭陰的發(fā)簪她早就命喪蛇口了。

    二人靜默了好一會兒，少女突然一跺腳，扭身走到前面，大聲說：“你不說這事我早忘了?，F(xiàn)在想起來真的很嚇人，所以我要生你一會兒氣再原諒你。”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回答。齊光跟上，心中百味雜陳，貌似從她的氣話中聽出嬌嗔之情，如果他能看到此刻走在前面的少女滿臉通紅得能掐出血來，就會知道自己沒有聽錯。

    月光靜靜流淌，夜風徐徐吹過，二人各懷心事，在崎嶇難尋的山路中又跋涉了一段路途，在月亮升高之前找到了愁姑水的溪流，然后按照金蟬說的往下游走了大概一二里路，終于到達了一掌村。

    相對于剛才的深山老林，這里的樹木要稀疏得多，一塊塊空出的地方都擠著一座或兩座又小又破的茅屋，越往下走樹木越少房子越多，可是全都黑黢黢的不見人影，因為村民正集中在村中心的空地上，那里熱鬧非凡。

    一掌村的中心在大山中僅有的一塊平坦土地，正中間燃起一堆很大的篝火，芷穎想象中的深山村莊是古怪陰森的，但來了后才發(fā)現(xiàn)這里延續(xù)著白日云夢之會的狂熱，很多白天在愁姑水邊狂歡的年輕人這時都聚在篝火邊，亢奮地高歌起舞。

    芷穎和齊光走在舞場旁，立刻被兩個笑容可掬的村民領到篝火邊，不知不覺就融入進這熱烈的氣氛，甚至在他們的盛情邀請下手拉手跳起舞來。

    二人學著其他人的樣子繞著篝火轉圈圈，芷穎一直很在意和齊光牽住一起的手，他的手掌又溫暖又有力，但才認識一天就肌膚相觸是不是有點太隨便？少女抬眼偷瞄齊光，發(fā)現(xiàn)他正一臉困惑地看著自己。

    “你不會跳舞？”齊光問，他覺得芷穎肢體很僵硬，還有點不協(xié)調(diào)。

    “當然不會，我又沒學過?！睕]想到齊光沒頭沒腦來了這么一句，芷穎失望地嘀咕道。

    齊光沒再說什么，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轉向別處。

    在篝火的西面坐著一排樂人，曲聲嘈雜，音韻奇特，聽久了別有一番風味。樂人兩邊放著長凳，供舞疲的人們休息，長凳后的長桌上擺滿了一掌村為來客準備的酒食，果蔬魚rou齊全，烹法淳樸天然。

    在篝火的東面搭著一個高臺，上面坐著兩個男人，坐上首的白發(fā)長須凈袍素袖，按面相應該是村長，居下首的是名身穿艷麗盛裝的年輕男子，一看便知是靈子，姿色雖不及金蟬但也是人中鸞鳳。

    第10章 九 情愛神地

    靈子看向這邊，轉頭和村長低語幾句，得到村長首肯后起身走下臺階。

    樂聲停止了，人們?yōu)殪`子讓出一條路，他邁著方步，朝空地中央的篝火走去。他應該是穩(wěn)健之人，不論是否有通天神力，莊重的儀表都讓人敬畏三分。

    靈子在篝火旁站定，醞釀片刻，挺胸昂首，用洪亮的聲音念出祝詞——

    君姱容兮宜修

    吾浴蘭湯兮沐芳

    憺邃宇兮壽宮

    日月昭昭兮未央

    橫流涕兮潺湲

    思君兮悱惻太息

    君兮歸來——

    君兮歸來——

    君兮歸來——！

    在場所有人都靜默不語，空氣中透出絲絲緊張，芷穎和齊光也被這神圣的氣氛感染，緊緊靠在一起，不露聲色地四處觀望，等待著從緊張中孵化出的某樣東西。

    沒過多久，篝火像被澆了一鍋熱油猛地竄高，火焰像遠古巨人的嗜血長舌，從地面舔到天空，人群躁動起來，統(tǒng)統(tǒng)仰望天空，興奮地期盼神明回應靈子的召喚。靈子泰然佇立，冷酷的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他知道他的神就要來了。

    篝火上方的墨色天幕開始蠕動，星星慢慢聚在一起，五色斑斕，晶光耀目。于此同時有股縹緲難尋的異香自空中降下，鬼鬼祟祟地混入夜晚的空氣，在人群中穿梭徘徊。齊光在異香落下之前就嗅到，他迅速伸出食指在芷穎的鼻尖和嘴唇上劃了個叉，芷穎一臉詫異，但經(jīng)過這一天相處，她對齊光產(chǎn)生了一種信任，所以摸了摸鼻子沒說什么。

    夜空的變化越來越劇烈，墨色逐漸浸潤成一團紅翠交錯的鱗片在蠕動，鱗片被月光包裹放出絢麗華彩，人群高聲驚呼，越來越多的人雙手捧起，好像要盛住這奇跡的神光。這時，鱗片旋渦的中心破了一個缺口，從那里慢慢鉆出一根上粗下窄的圓柱，柱身流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