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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發(fā)紛紛落下,左眼下有熱痕流出。 齊光見狀,眉頭皺起,再次用不似他的低沉聲音說: “閉上眼睛。” 他扯下狐貍面具蓋在臉上,額頭正中的豎目頓時睜開放出碧色光華,身后同時射出數(shù)道純白光芒,分秒之間,光芒變成九條狐尾! 藏有妖爪的厲風(fēng)鋪天蓋地卷來,墻壁和屋頂像紙片一樣被碎成塊狀飛入空中,四面鬼哭神嚎,慘霧紛紛騰起。 齊光把芷穎摟得更緊,cao縱狐尾劈斬企圖襲擊她的妖怪,全然不顧自己暴露在妖魔爪牙之下的身軀——頭發(fā)披散亂飛,衣服被撕成襤褸,抱住少女的兩條手臂皮開rou綻,數(shù)條血淋淋的傷口深至筋骨。 少年一聲不吭,呼吸沉重急促,芷穎側(cè)頭看向他,狹長的狐目縫隙中閃出柔和的星光,然后聽到齊光的聲音說: “叫你閉上眼睛。接下來的事情可不好看?!?/br> “你,沒事吧?”芷穎意識到這是個蠢問題,但此刻沒有更好的。 “沒事,我很強的?!?/br> “不要逞強?!?/br> 芷穎指的是前半句,但男人的自尊地獄總愛挑剔女人的話語,尋找根本不存在的刺。齊光貌似找到了刺,松開手臂,把芷穎輕輕一推,三條狐尾貼身而上將人裹住,不及轉(zhuǎn)身再看一眼,便陷入一片純白。 大片大片的純白豎在眼前,沒有起伏,沒有聲音,就像從喧鬧的戰(zhàn)場抽離而出,被狐貍尾巴帶到了另一個地方。純白的環(huán)境讓人喪失視力,太安靜亦會讓心恐慌焦慮。芷穎想拍拍手緩解一下,但又怕暴露自己引來不明的危險,她攤開雙手,正要猶豫的時候——什么恐慌、焦慮、不明危險都不管了——只聽大叫一聲: “我的蠟燭呢!” 手上空空如也,明明一直握著沒有撒過手的蠟燭不見了! 看看腳邊,沒有。 身后,也沒有。 左邊右邊,都沒有! 芷穎找了一圈什么都沒找到,索性放棄,如釋重負(fù)地坐下,開始擔(dān)心還要在這里困多久。正盤算著,頭頂上有涼風(fēng)灌入,仰起頭,本應(yīng)看到上方逐漸張開的圓形缺口,沒想到先被別的東西驚嚇到—— 在頭頂上不遠(yuǎn),飄浮著一朵拳頭大的火苗。 “什么??!” 芷穎手腳并用地往后退,火苗不偏不倚地跟著,始終懸在頭頂之上。 “要掉下去了?!?/br> 齊光突然從空中降下,一把抓住芷穎的腳腕,把她從邊緣拽了回來。 芷穎整身躺倒,這才發(fā)現(xiàn)周圍全是星光閃閃的天蓋,身下是一團純白的毛絨飛毯。這條圓形飛毯正托著她和齊光飛翔在空中。 “我在天上?”芷穎不可思議地問。 “是的?!?/br> “我在飛???” “是啊,我們坐在狐貍尾巴上。” 齊光臉上的狐貍面具揭開大半,斜著掛在額上,擋住右眼,面具正中的豎目半開半合,睡眼惺忪。 “你是妖怪吧!怎么會這么多妖法!” “我不是妖怪。那些小鬼已經(jīng)被我收拾了?!?/br> 齊光的表情一會兒委屈,一會兒得意,目光掃過芷穎頭頂,忍不住笑了:“你才是妖怪。你已經(jīng)變成蠟燭妖了?!?/br> “別瞎說!” “沒瞎說,你要不是蠟燭,燭火怎么會跑到你頭上?” “對!我拿的蠟燭不見了!” “就在你頭上呀,燭身已經(jīng)和你融為一體,現(xiàn)在你就是燭身了。” “別瞎說!” “沒瞎說,飄在你頭上的就是燭陰鱗片。” “管它是什么,快幫我弄下來!” “我知道的?!饼R光倒是悠閑,“我把燭陰喊來了,等會兒直接還給他。” “你把誰喊來了?” 芷穎畢竟是生活在地上的凡人,今晚發(fā)生的事情統(tǒng)統(tǒng)超出常識,能聽懂齊光說的每個字已屬不易。 “燭陰啊,就是那條全身紅色的大蛇?!?/br> 芷穎呆住,突然苦笑一聲想立刻睡去,這樣就能騙自己是在做夢??墒驱R光不給她犯困的時間,噌地站起來,看著掛在夜空的月亮,興奮地大喊: “來了。” 魄月如弓,好似神鐮。 它慢慢睜開,像眼睛一樣。 渾濁滾圓的眼白布滿血絲,有團暗紅色的東西從背后慢慢滾出,移動到眼白正中,那是四個暗紅色的圓餅交錯在一起的東西。芷穎看出了神,害怕還是震驚已說不清,只能安靜地看著,花了好長時間才看明白那是由四個瞳孔組成的一只眼珠。 “這邊,我們在這邊!” 齊光又蹦又跳,連揮手帶喊叫,就像在跟一位老朋友打招呼。 四瞳眼珠動了動,清風(fēng)吹來,似是嘆息,然后一個緩慢蒼老的聲音響起: “老夫不瞎。” 這聲音來自四面八方,音量洪大,可一點都不震耳欲聾,很像氣勢洶涌的江河從腳邊奔騰而過,只沾濕觀者的鞋履。 齊光把芷穎從地上拉起來,指著她頭上的火說: “看,我找到你的鱗片了?!?/br> 四瞳眼珠朝左上轉(zhuǎn)去,經(jīng)過漫長的沉默,眼珠回到正中—— “還有這事?” “有啊,你身上不是少了塊鱗片嗎?” 四瞳眼珠又移到左上,又經(jīng)過漫長的沉默—— “老夫想起了。太遠(yuǎn)的事,容易忘?!?/br> “記得就行,你現(xiàn)在拿回去吧。” “不行?!?/br> “不行?” 芷穎和齊光異口同聲,一個絕望,一個不解。 “嗯,因為鱗片長出來了?!?/br> “你的鱗片還能長出來!” “嗯。這么久了,不能一直缺著?!?/br> 芷穎和齊光面面相覷。這進展很出乎意料,但仔細(xì)想想又很符合萬物生長的自然規(guī)律。 “那……那怎么辦!我不能一直頂著它呀!”芷穎無助地說。 “可除了你沒人能。” “燭陰大人,不如你把它收回去自己頂著。這姑娘是凡人,一直這樣不太好?!饼R光幫忙說話,“再說來都來了,總要做點什么吧?!?/br> “不要就不要?!?/br> 燭陰耍賴。頓了下,想出一個好辦法。 “嫌火不好看,就換個。” 話音一落,火苗發(fā)出嗶嗶啵啵的聲響,像一塊燃燒的紅色鐵塊被捶打出不同形狀,轉(zhuǎn)眼間火苗變成一支蜿蜒的艷紅發(fā)簪,像小蛇一樣擠掉少女本來的簪子鉆進發(fā)髻里。 “不錯,好看。謝謝燭陰大人!”齊光繞著芷穎轉(zhuǎn)了一圈,對燭陰的品味非常滿意。 芷穎看不到頭頂上的變化,只感覺到頭發(fā)動了動。她誠惶誠恐地伸手去摸,冰涼的觸感讓心智猛烈一震,瞬間透亮許多,一直盤踞的疲憊、害怕和緊張都煙消云散。 “以后這是我的了?”她不敢相信。 “嗯。吸引小蟲子的神力老夫已收回?!?/br> “這么說就是根普通的發(fā)簪了?” 四瞳眼珠沉默了下,糾正道:“也不普通,畢竟是老夫的鱗片?!?/br> “不說了,老夫要休息了。”四瞳眼珠慢慢垂下。 芷穎還有些問題想問,現(xiàn)在只好作罷,和齊光一個鞠躬一個作揖敬重送別。 “誰說老夫要走?!彼耐壑樵俅伪犻_,“這里的小蟲子被你們掃干凈了,今后我就住下,享個幾百年的清靜。”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