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 哥不愛出門的吧……”

    林玉頭疼地揉了揉眉心：“他的狗還在，可能是出去做什么事情了，我們晚上再來看看?！?/br>
    天機館。

    館主何半仙捋著山羊胡, 一臉凝重。

    傅禮臻坐在他面前的位置上，半垂著眼瞼, 眼中幽暗。

    何半仙閉上眼睛, 手指不停掐算，最后一臉灰白地搖搖頭：“老道法力淺薄, 此等天機已超出老道能力范圍, 實在是……哎。”

    他小心地看了傅禮臻一眼，又伸出手掐算一番，道：“不過嘛, 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 老道可以招靈, 倒是讓她上我之身，與你會面?！?/br>
    “只是此法傷身，老道不敢多用啊, 折壽?！?/br>
    “不過看在小兄弟你如此焦急的份上，老道便勉力一為。不過此法需要金沙銀血，雪山活蛆與火山蠶冰，這材料費用得不少啊?！?/br>
    傅禮臻抬頭，一雙眼黑的連眼白也要消失了，死氣沉沉：“真的嗎？”

    他這樣的神色，分明就像在說“你想死嗎”，何半仙心里一涼，方才開始仔細思索傅禮臻剛才說的話。

    做他們這一行的，在某一方面也信這些玄之又玄的東西，何半仙家中請的佛像一年到頭香火一瞬都不曾斷過，且每日出門前必行大禮借光。

    盡管他做的是胡謅的營生。

    莫非真有此事……那面前坐的這位，可比他要靈啊。

    這錢賺不得。

    他端正了態(tài)度，讓小童將桌上的茶盞撤掉，重新點香上茶，正色道：“小兄弟，老道無能，但椒縣有個因果寺，我們這行里傳著，那位最深，你可以去看看?！?/br>
    他笑得臉都僵了，對方才給了反應(yīng)：“椒縣，在哪里？”

    “在O市，不遠，自己開車過去四個多小時也就到了。”

    “你帶我過去?！?/br>
    何半仙想要拒絕，他還要做生意呢，最近生意越來越不景氣……

    “給你錢，很多錢?！?/br>
    何半仙看了他一眼立刻被他死水一般的眼睛怵到，慌忙移開眼，他咬咬牙：“行吧，我開車送你去?！?/br>
    “現(xiàn)在走。”

    “行！”

    不過走之前，傅禮臻把家屬也接過來了，體積已經(jīng)不小了的包子饅頭安靜地匍匐在傅禮臻身邊，一點也不鬧。

    晚上過去發(fā)現(xiàn)連狗也不見了的林玉急瘋了，調(diào)取了小區(qū)門口的監(jiān)控發(fā)現(xiàn)他帶著狗上了一輛陌生的轎車，立刻記錄下車牌號去查，發(fā)現(xiàn)這輛車在五點左右駛上開往O市方向的高速，已經(jīng)出去三個多小時了。

    再查車主，居然是個開算命館給人小孩兒起名偶爾騙人的神棍！林玉覺得自家傻兒子肯定是給人騙了，心急火燎地要警方過去把人控制起來。

    等警方展開行動，那邊又說車輛已經(jīng)下了高速，一時間查不出來去了哪里，林玉整個人高度緊張，身板繃得筆直。

    警方安撫她：“您的兒子已經(jīng)是成年了，你不用這么著急，根據(jù)我們多年來辦案經(jīng)驗，能夠允許他帶著四只狗一起走的，不會是能沾血的惡人?！?/br>
    但是林玉擔(dān)心慣了，現(xiàn)在又完全聯(lián)系不上他，怎么能安心呢。

    這邊十萬火急連警方都出動了，傅禮臻這邊卻已經(jīng)到了因果寺門口。

    晚上十點，寺里一點亮光也沒有。

    似乎已經(jīng)睡下了。

    何半仙勸他：“小兄弟，太晚了，咱們還是明天來吧?！?/br>
    傅禮臻就像沒聽到，牽著狗借著車燈光去敲門，大約敲了有三分鐘，門開了。

    開門的是個眉發(fā)皆白的老人，極矮，只到傅禮臻腰部。

    兩人的視線對上，老人側(cè)身：“請進?！?/br>
    傅禮臻道謝，一腳跨過門檻，饅頭包子們往前一躍，輕松跨過。

    在門關(guān)上之前，何半仙朝他喊：“我就在這車里等你啊，要是我睡著了你出來拍個車門把我叫醒就好——”

    屋里點的還是蠟燭，燈芯只留短短的一茬，非?；璋?。

    老人請傅禮臻在自制的簡陋木桌前坐下，沒有香沒有茶，沒有任何儀式，沒有自稱的法號，蒼老的聲音里帶著能讓人冷靜下來的力量。

    和藹地像個普通的老頭。

    “遇到煩心事了？”

    傅禮臻點頭：“和我在一起很久很久的人消失了?！?/br>
    他說這話的時候，分外平靜，臉上也不見悲傷。

    老人問：“怎么了？”

    “她不是人。”

    老人溫和地看著他，眼里沒有驚愕，也沒有好奇，就只是普普通通地看著他，仿佛他談?wù)摰氖墙裉斓奶鞖狻?/br>
    “最開始我聽不到她的聲音，然后能聽到她的聲音但是看不到她，再到能看到她但碰不到她，后來能碰到了……再后來我們說了一些話，打雷了，她不見了。”

    傅禮臻眼里滿是迷茫：“您見過這樣的事嗎？”

    老人沒有立刻回答他，因為他還沒有說完。

    “您有辦法把她找回來嗎？”

    燭光跳動了一下，老頭微笑：“我沒有見過你說的這樣的事情，我相信除了你之外，沒有任何一個人見過。”

    傅禮臻看著他：“您想說什么，這些都是我的幻覺？”

    老人好脾氣地搖搖頭：“既然只有你見過，那么問題就必然出在你身上，答案，也只有你自己知道?！?/br>
    老人的語氣很悵惘：“比如說我，我經(jīng)常夢見自己被固定在一個地方不能動，四周是無數(shù)巨大的葉子，那里風(fēng)很大，能夠把那些葉子吹倒，也把我吹倒。”

    天上雷鳴滾滾，傅禮臻神色一緊，老人卻渾然不覺。

    “有時候又下雨，每一次下雨，我都感覺雨水將我也貫穿了。”

    雷聲愈大，似乎就在頭頂?shù)却隆?/br>
    老人笑了：“我感覺我原來應(yīng)該是一棵草。”

    等在門外的何半仙顫抖著躲在車里，聽著雷聲一道接著一道炸響，他心里念著阿彌陀佛，愈發(fā)認定這個老頭是真仙了。

    “你聽，每次我說這個，那些雷就仿佛要落在我身上，不過它們從來劈不到我身上?！?/br>
    “所以你要找的那個人她消失了，跟你們說了什么沒有關(guān)系，也許只是時機到了?！?/br>
    “但這時機是怎么產(chǎn)生的，時機到了之后又會發(fā)生什么？”

    老人真的是很老了，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這是你遭遇的，別人不知道就更不能理解，所以要在自己身上找答案，這個答案可以追溯到最早以前……”

    “就比如我覺得我原來是一棵草，你原來是什么呢？”

    天雷又開始亂響，轟隆隆的。

    老人說的話，與他之前的推測有共通之處。

    也許知道自己原來是什么，就能解開所有的疑團。

    這個時候他找不到悄悄，也沒有辦法去找悄悄，只能做自己能做的事情，然后等她回來。

    悄悄說過只要她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