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背對著他，眼睛望向遠處，那個已經(jīng)被丟滿了垃圾，表面上還浮著一層灰黑色的粘稠物體的江水。

    那個便是我的墓地了。

    “一開始的時候，一直沒找到你，在你失蹤了十天之后，你的尸體從水里浮上來了。警察也沒調(diào)查出什么?！?/br>
    蘇安言的聲音很平靜。

    我聽著，卻想大笑了。

    “蘇安言。”

    我轉(zhuǎn)過身，看向他。

    “我還沒恭喜你呢，跟莫蓉新婚快樂。我睜開眼的時候，便看見你了，然后我跟你回家了?！?/br>
    蘇安言聽了這話，倒是愣住了。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自己發(fā)生什么事了。因為我睜開眼，你們就都老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死了那么久，連被淹死這話還要通過你們才知曉的?！?/br>
    這個事實，是在蘇安言看見我之前，我重新來到這個地方之前。但現(xiàn)在，我卻無法抑制住自己內(nèi)心了。

    有一股憤怒的情緒即將沖破牢籠，撲向蘇安言。

    “我不是被淹死的！我絕對不會尋死的?！?/br>
    “恩，我知道?！?/br>
    蘇安言比誰都知道，一向沒大腦的我活得是多么快樂，我有我喜愛的家人，還有我的好兄弟蘇安言，還有我的夢想。這樣的我，怎么可能會主動去尋死。

    “我是被莫蓉殺死的！那個殺人兇手！”

    所有人都不會想到，我的好朋友，一向口頭上說擔心我跟蘇安言吵架的人，那么的善良，那么柔弱的一個女孩子，卻硬生生把我推進了水里，任由我努力地在水里掙扎，向她呼救，她都未曾理會，而是站在岸邊，靜靜地望著，直至我的身體沉入了水里，再也無法起來。

    蘇安言帶著驚訝，不敢置信地瞪大眼。

    “你在說笑嗎？怎么會是她？”

    我自然知道蘇安言是不會相信的。我出事那天，我的父母跟著蘇家包括蘇安言都去旅游了，我的身體不大舒服，又跟蘇安言在鬧別扭，家里便只剩下我了。因為我會說莫蓉會陪著我，他們便放心地離家了。

    附近的居民也很少，那天又是個下雨天，雨下得很大，傾盆大雨瞬間到來，即使我出事了，也只會被人懷疑我是不小心掉下去的。

    但誰會想到，殺我的人是我最親近的人呢。

    直到現(xiàn)在，我才終于明白，為什么看到莫蓉，我的內(nèi)心一直沒辦法安靜，甚至很容易暴怒。我以為，是我在嫉妒著她，跟蘇安言結(jié)婚的人是她而不是我。

    直到剛才，見到這個江水，一切的發(fā)生經(jīng)過，都在一瞬間被我想起來了。因為太難過，太震驚了，所以直到死，我都不愿意相信，以至于，選擇了遺忘了。

    結(jié)果，這個遺忘，一忘便是十三年。

    “如果你不相信的話，回去看看莫蓉背后是不是有個傷疤，是我咬出來的?！?/br>
    如果有尸檢報告的話，也無法知道誰是殺死我的兇手。

    我死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十分猙獰，嘴巴張得很大，眼睛睜得快凸出來了，死狀十分驚悚，完全沒了平日里那個清秀的模樣。

    嘴巴都被臟亂的江水填滿了，肚子里滿滿都是水，像氣球一樣鼓著。

    即使死了，我仍一直感受這種死前的痛苦。那是我不敢回首的。?

    ☆、05

    ?　　蘇安言是莫蓉的丈夫，不用回去查看，都能知曉莫蓉身上是否真的有存在我所說的疤痕。

    自從那天之后，我沒有跟隨著蘇安言回去，而是站在原地，等著。

    我有種預(yù)感，這幾天內(nèi)，我將永遠地離開這個地方了。

    蘇安言再次來的時候，他的身后還跟莫蓉，以及，我的父母。

    我知道，按照蘇安言的性子，他絕對會去查找真相的，他相信我，一直以來都是如此相信我的。即便是我說的是鬼話，他仍相信的。

    所以他把我的話如實的告訴了我的父母，以及質(zhì)問莫蓉。

    莫蓉見到我的時候，我已經(jīng)快消失了。

    在他們驚訝的目光中，我低頭望著自己的身體。

    我的手，我的身體，都在漸漸透明了。

    今天是我的忌日，我的父母他們都會像往日一樣，來拜祭他們早死的女兒。

    一直以來，他們跟蘇安言一樣，都見不到我，只能對著空氣說話，訴說他們的不舍與留戀。但如今見到我了，他們反而沉默了。

    發(fā)紅的眼眶，抿緊的嘴角，一切都顯示了他們對我仍存在著愛意。

    “mama，爸爸?！?/br>
    我對他們的稱呼仍停留在十三年前，那個少女的時候。

    原本不輕易落淚的人，一下子在我眼前哭得像小孩子。

    我探出手，想摸摸我的父母，摸摸我母親蒼老的臉，我父親溫柔的手，但一切在我的手穿過他們的身體的時候，都無法做到了。

    “你好嗎？”

    一向?qū)ξ疑鯙閲绤柕哪赣H，第一次問出如此感性的話。我忍著不哭出聲，不能在這個時候還想著哭，像個小孩子一樣。十三年了，我該像個大人一樣的。

    “我很好，睡了很多年了，一睜開眼，這里，還有你們都變了。媽，你挺好看的，還是一個大美女。爸，你依舊是個帥哥呢?！?/br>
    我依舊貧嘴，像個孩子一樣向他們?nèi)鰦伞?/br>
    莫蓉見到我，溫柔的臉不再是一臉的笑意，先是驚恐，然后是憤怒，接著便化為平靜。她就如此平靜地望著我，手卻想拉住蘇安言邁向我的身體。

    結(jié)果，蘇安言一下子便甩開了她。

    “你別碰我，那么臟的手，我想著都惡心?！?/br>
    他們已經(jīng)結(jié)婚了，還決定要小孩了。結(jié)果，因為我，一切的美好都瞬間化為虛無。我像是個劊子手，把莫蓉的美夢戳破了。

    這讓她再一次瞪著我，下嘴唇緊緊咬著，一臉的猙獰，毫無平時那個溫柔的美人樣子。

    我瞧著她這副瘋狂的模樣，卻是淡淡地一笑。

    “做過的事情，別以為無人知曉。有句話叫，人在做，天在看。這都是你自找的?！?/br>
    莫蓉卻一下子朝我撲了過來了，沒把我撲倒，整個人從我的身體穿了過去，直接撞到一旁的圍欄，光潔的額頭一下子發(fā)青了。

    她整理好的柔順發(fā)絲一下子全散開了，垂落在臉頰兩邊，像個瘋婆子一樣，冰冷的眼神一直像狼狗一樣死死地瞪著我。

    蘇安言原本還擔心我，想拉住她，跟莫蓉一樣忘記我此刻的身份了。結(jié)果看見莫蓉這樣，他連一絲的憐憫都沒有，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著。

    “你人都死了，為什么還要破壞我們的生活！如果不是你，安言不會到現(xiàn)在才跟我結(jié)婚。結(jié)婚了也罷了，選個房子還要說這是葉白喜歡的，她喜歡有個大庭院有個大陽臺。房子里的擺設(shè)他都要按照你的喜好來弄，我想幫忙，他都不肯。別人知道了，還以為是體貼我，但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