窈卻不讓他一起，“你進去吧，我自己能行?！辈荒蜔┑財[手，“哪有那么嬌弱了，碰見就碰見唄，該是她躲著我，我又不怕她，她真敢動手打我我就哭，邊哭邊報警，演戲作妖誰不會呀，我嚇死她！”

    陳許澤還是不放心，周窈換上鞋子很快出了門，腳步不如以往輕快，但也并不怎么沉重。

    她不在意那個女人說什么，罵得再難聽也罷，那種市井潑婦連讓她過多計較的資格都沒有。她昨晚流的眼淚，無關(guān)外人，為的只是她的父親，母親。

    走過巷子，路上沒再遇到那個林二媳婦，有面露尷尬的，見她照常打招呼，也露出了和往常無異的笑。

    到市場，別人都是拎著竹籃框子或者布袋，只有她，兩手空空。

    “小姑娘要買什么呀？”一進門，最先入眼的蔬菜攤攤主笑著問她。

    周窈走到攤前細看，她想做青椒炒rou絲，一般用來炒rou絲的都是大的空心椒，幾乎沒有辣味，當做蔬菜一樣下飯。

    她剛看沒幾眼，旁邊忽然出現(xiàn)一道身影，嘖了聲，“這是辣的！”然后拿起另一種形狀稍有不同的大辣椒，“這種才不辣?！?/br>
    周窈一轉(zhuǎn)頭，和周mama對上視線，兩個人都尷尬地滯了一秒，又若無其事收回目光。

    “……哦?！敝荞盒÷曊f，“我就先看看?！?/br>
    “十三他不是不怎么愛吃辣嗎，要炒青椒rou絲，就買這種不辣的，然后拿兩支那種細長的青椒，那種是辣的，做佐料?！敝躮ama指使她，“……哎呀！拿短的，長的切多了放下去辣味重，他不怎么吃辣不是！”

    周窈無言照做。

    她想做什么菜，周mama不過是看她目光掃過辣椒，又盯著rou攤看了幾次，立刻就了然。

    “記得買生姜！切點生姜佐味！”

    “哎哎蒜頭不要了？干蒜，你拿的濕蒜是用來腌泡的，切不動！”

    “……”

    周mama左一句，右一句，周窈被她說得頭都暈了。本來這些她都知道的，但是不知怎么，周mama在身邊，她就一下子糊涂，不是忘了這個就是忘了那個。

    周窈付完錢，要走開時想跟周mama說什么，周mama先給了自己保留“尊嚴”的機會，假裝看旁邊攤子上的菜，提步走過去。

    垂頭看著手里的塑料袋，周窈忽然想嘆氣。他們家那一頭巷子出去，有另一個市場，以前從來都是在那邊買菜的，很少來這里。

    腳下走向賣豬rou的地方，周窈說：“老板，要六塊錢豬rou，瘦rou?！?/br>
    “六塊錢瘦rou？”

    “對?！?/br>
    “好?！?/br>
    老板拈起一塊rou，估摸著下刀，切好放上電子秤，還少些，又從rou塊上隔了一條添上去，正好。

    周窈掏口袋，正要付錢，周mama“正好”逛到這個攤，“哎老板，你給她絞一下嘛！”

    “要絞??？”老板看周窈。

    周窈沒答，周mama道：“絞成rou絲就行了?！?/br>
    “好好好。”rou攤基本上都有絞rou的機器，不是什么麻煩事兒，十幾秒的功夫而已。

    “你刀工又不怎么樣，切rou，rou片還行，切rou絲麻煩死你呀。等切完，你那手指頭縫里全是卡著的rou，難受死！”周mama明明是在“訓斥”周窈，卻不看她。

    周窈微微垂頭，不知怎么，唇角小小地勾了一下。

    老板把絞好的rou絲用袋子裝好，遞給周窈。

    又聽耳邊碎碎念：“買菜也不知道拎個菜框，真的是……”

    周窈小聲說：“我懶得拿?！?/br>
    周mama終于“承認”實在跟她說話，下一句抱怨到陳許澤身上，“大熱的天，你也不撐傘，就你一個人出來買菜？十三呢？他在家里干什么，太陽這么曬，要是中暑了呢？什么事都讓女人來做，他跟誰學的？像你爸似得，一點都不知道……”

    “我自己要出來的，他想來我讓他別來。”周窈說。

    周mama止住話題，假意“哼”了聲，“算了，我懶得管你們?！笨戳搜鬯掷铮熬鸵粋€菜你們吃得飽？”

    “我等下再買兩個?！?/br>
    “我才不管你買幾個?！敝躮ama別開臉，“你們的事，愛怎么怎么好了。”

    說著，非常“矜持”地走開了。

    周窈站在原地，第一次對她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覺。

    買完菜回家，周窈和陳許澤說了在市場發(fā)生的事，“本來我都會的，被她念得，我都忘了。你不知道，我……”

    抬頭一看，發(fā)覺他盯著自己，她道：“怎么了？”

    “你在笑?！标愒S澤說。

    周窈一愣，低下頭，清洗青椒，還嘴，“我不能笑啊?！?/br>
    陳許澤知道，她曉得自己說的是什么意思，便不繼續(xù)多說。

    她在笑。

    提起周mama的時候，不再是板著臉面無表情，或是冷淡不想提及。她唇邊有笑意，就像一個，這個年紀大多數(shù)提起父母的女生正常的反應。

    周窈默然洗著菜，有半截話沒說?；貋淼穆飞?，她注意到了。她離開時常沒多久，周mama也出來了，一直綴在她身后幾米遠的地方，保持著不太遠但也不近的距離。

    沒有跟她說話，沒有追上來，只是默默在后面。經(jīng)過某戶人家，見大門緊閉，眼里先是閃過嫌惡，而后仿佛松了口氣。

    她不傻。她想，她能明白這些舉動的意思。

    ……

    周窈炒菜的時候，陳許澤忽然表情不對。周窈忙活著，還要問他，“怎么了？”

    “你媽好像……在外面?！?/br>
    “啊？”周窈的鐵鏟一停，馬上反應過來，繼續(xù)翻炒，“你去看看?！?/br>
    陳許澤應聲而去，到了前頭，卻見人影已經(jīng)走開了。

    他回頭匯報，“她走了。”

    周窈動作頓了一瞬，和他一樣搞不明白，干脆懶得去想。將炒好的菜盛進盤子里，又做好剩下兩個，周窈和陳許澤面對面，如常吃了一頓味道不錯的飯。

    傍晚，周麻來敲門，周窈去開的門。他送來一箱西瓜，兩大個，沉甸甸的抱在懷里。

    “你和十三放進冰箱去，凍一凍，下午太陽最毒的時候拿出來吃，舒服！”

    周窈無奈：“我們買了西瓜……”

    “哎喲，買什么西瓜，這是鄉(xiāng)下親戚送的，人家自己種的，比外面賣的好一百倍！甜吶！”

    “那你……你和媽……”周窈頓了頓，“你們留了么？”

    “留了！我們留了！”周麻忙說，“留了一個，在冰箱里凍著呢，過兩天人家還送，多得是，夏天嘛，西瓜到處都是?！?/br>
    看著周麻生怕她不肯接，直接往院子里放的動作，周窈覺得心窩里暖暖的。

    “哦對了，你媽讓我跟你說一件事！”周麻道。

    周窈抬眼，“什么事？”

    “她說你今天中午炒菜的時候，那個放菜的順序不對?！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