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書再睡，館陶心下真覺得她是因為玲瓏聰慧才憂思過甚，哪肯叫她再看。非拉了她去院里散步，說花園的菊花開的正好，很是該賞玩。

    菊花歷來高潔，文人sao客無不愛它。李白說：“時過菊潭上，縱酒無休歇，泛此黃金花，頹然清歌發(fā)。”鄭思肖也贊它：“花開不并百花叢，獨立疏籬趣未窮。寧可枝頭抱香死，何曾吹墜北風(fēng)中?！?/br>
    阿嬌望著滿園開的正好的菊花，紅的、黃的、白的、墨的、紫的、綠的、橙的、粉的、棕的、雪青的、淡綠的，燦爛無比，恍如春天。只覺得它們熱烈極了，生氣勃勃。摸摸頭無奈地想可能是情懷不夠吧，她此時想的起來的就是屈原說的：“夕餐秋菊之落英?！?/br>
    一想到吃，她跑過去對著正在和丫鬟們摘花預(yù)備簪花的館陶說：“娘，晚上吃菊花魚吧。”

    館陶情不自禁笑著指她額頭說：“叫你散心賞花，你又想著吃了。”孫氏在旁邊打趣道：“翁主喜歡吃才好呢，小孩子就是得胃口好，晚上奴給翁主做。”

    一時，都笑了。

    阿嬌也笑了，笑聲中她覺得此刻自己的心境寧靜極了，也輕松極了。不再害怕不再彷徨不再猶豫，不再因結(jié)果而害怕。

    ☆、第十二章 廢后

    前155年薄太皇太后薨，無子無寵的薄皇后也終于在前151年的九月被景帝廢黜，退居別宮。廢后是大事，但就是薄氏族人都說不出話來，一個二十多年無子的皇后是坐不穩(wěn)皇后之位的，更何況已立太子。

    栗姬距皇后之位又近了一步。

    太子之母，立為皇后，理所應(yīng)當(dāng)。

    然而栗姬實在太淺薄了也太善妒了，在景帝因為生病心生疲倦之意向她托孤時，希望她能在景帝百年后照顧好其他嬪妃皇子。言中之意，已準(zhǔn)備立她為后。

    栗姬能因為反感館陶獻美人與她爭寵而心生怨懟，從而拒絕館陶。當(dāng)下又怎么肯答應(yīng)照顧景帝其他寵妃和皇子，她怒不可遏地拒絕了景帝，言辭很是不敬。景帝為之大怒，但忍而不發(fā)，心中對栗姬的好感也幾乎要被最先欣賞的真性情給磨平了。

    館陶就笑著跟竇太后說她：“蠢，這下皇帝該是真心惱她了?！毙南聟s是一冷，栗姬只怕以后比呂后有過之而無不及，呂后是元后，且有嫡子。戚夫人自恃得寵日夜在高祖面前啼泣要立自己兒子為太子，若不是朝臣反對，呂后又有手段，高祖早改換太子了。要知道當(dāng)時已立呂后嫡子劉盈為太子，換了誰能不恨戚夫人？而如今眾嬪妃再受寵也沒有與她栗姬有如此仇怨，她就能說出那些嬪妃皇子是死是活不與她相干。

    等她當(dāng)了太后，怎么能指望她只是遠遠打發(fā)了這些皇子去就藩也就罷了，為新帝博一句仁慈寬厚？尤其是劉彘幼子可愛，景帝多有寵愛，更是與太子同一天進封。館陶自己又多有得罪她，栗姬只怕不會輕易給劉彘和阿嬌好日子過？

    景帝嘗屬諸姬子，曰：“吾百歲后，善視之?！崩跫豢蠎?yīng)，言不遜，景帝心銜之而未發(fā)也。

    史書上不過寥寥幾句，其后的風(fēng)云暗涌不足為外人道。

    阿嬌很同情薄后，這個舅母是當(dāng)之無愧的賢后的代表，她雖然無子，卻不迫害欺壓景帝的皇子嬪妃。景帝光是活到成年的皇子就有十四個，更不要說她作為薄太皇太后的侄女還鞏固了景帝當(dāng)年的太子之位。景帝能夠順利即位，她可以說功不可沒。

    聽說此次廢話，還是薄后自請的，景帝不肯她就長跪不起。

    薄后如此賢惠溫良，景帝雖不寵她，卻是真心敬愛她。她尚且如此下場，來日同為母族上位同樣十年無子的她呢？

    阿嬌站在黃昏起了風(fēng)的宮殿門口，看著未央宮的方向。雖然只能望到模糊的宮角，但她能想見未央宮里燈火冷清。提著琉璃燈盞，笑著對劉彘說不要送她，說完轉(zhuǎn)身就走。自定親后，她和劉彘的來往只增不減，兩個母親也喜聞樂見。

    她心里不是沒有愧疚的，劉彘才六歲，他喜歡阿嬌姐，把他當(dāng)朋友，分享給她他所有的喜怒哀樂。但是她已經(jīng)在利用他，她已經(jīng)把他當(dāng)做大帝，在他面前展現(xiàn)最好的一面，力求讓這青梅竹馬來的更印象深刻難以忘懷一點。

    她回頭去看，已經(jīng)走出那么遠。劉彘還站在宮門口望著她，她有些心酸又有些溫暖，笑了笑，明知道這笑容他看不見。

    阿嬌和劉彘的婚姻如果說一開始政治聯(lián)姻的成分還不那么明顯，那在栗姬惹惱景帝后。兩個母親達成了默契一般開始為劉彘爭取太子之位，想要不人為刀俎，我為魚rou，最好的辦法當(dāng)然是把主動權(quán)握在自己手中。

    館陶姐弟三人，劉武和景帝因皇位到底有了嫌隙，唯一的大姐自小又疼他，館陶的話是很有分量的。當(dāng)館陶不時在景帝面前說栗姬的壞話，還經(jīng)?？滟潉兀暗蹖跫У膼篮拮匀桓鼑乐亓?。

    前150年正月，王夫人暗中指使大臣以子以母貴，母以子貴的理由奏請立栗姬為皇后。今太子母無號，宜立為皇后。景帝勃然大怒:“這是你應(yīng)該說的話嗎!“下令論罪處死大臣，要廢掉太子劉榮。竇嬰在七國之亂后，因為才華確實過人，景帝任命他為太子太傅，被廢的時候，竇嬰堅決反對，但反對無效。竇嬰以不上朝請病假來反對廢太子。最終，太子被廢，改封臨江王。

    廢黜栗太子，竇太后又以****先賢兄終弟及想要讓梁王當(dāng)繼承人。在外袁盎和其他參與議嗣的十多位大臣，勸阻景帝，景帝本就不肯借此回駁太后。而在內(nèi)館陶也勸說竇太后，父子相傳才是漢家正統(tǒng)，倘若如此論，父親的帝位和弟弟的帝位都應(yīng)先歸還。說的多了，竇后也自覺不對，從此也就不再提讓梁王作繼承人這件事。

    同年四月立王娡王夫人為皇后，因為皇子劉彘圣徹過人改名為徹立為太子。

    至此，館陶和王夫人算是取得了最后的勝利。兩姑嫂經(jīng)了此事，館陶不向景帝進獻美人也很久了，又有兩樁兒女親事。關(guān)系更是好的不行，館陶往未央宮走動的更勤了。

    至于栗姬，說是寵冠后宮也不為過。但一旦景帝下定決心后，她甚至連景帝的面都見不到，沒有兩個月栗姬就郁郁而死。栗姬像一朵帶刺的玫瑰一樣，只為愛情而活。當(dāng)愛情死了，她也就再活不下去了。

    而景帝似乎忘了她，只有為栗姬修建的超規(guī)格的陵墓隱約透露了一點景帝對栗姬的深情。但在栗姬死前，宮中傳聞她泣血了三天要見景帝，景帝言其負罪拒不相見。她死后，甚至不讓劉榮從封地趕回來奔喪。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自古以來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帝王心性，就是這樣嗎？

    翻手為云覆手為雨。

    阿嬌不禁忍不住側(cè)頭看劉徹，景帝舅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