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間耳郭處，一處一處替他清理干凈，可雪下得太大，沒一會兒又落了一身的雪，她哽道：“都是因為我，我不能為你做些什么，你千萬不要死。”

    燕惟如沖她點了下頭，想用力蜷下拳頭，可凍僵的手卻使不上一點力氣，他想拉她的手，告訴她他撐得住，讓她不要為他擔(dān)心。

    緩了半晌才道：“我還要娶你回建安呢？死了還怎么帶你回去?！?/br>
    這些事他本可以不必攬在身上，如今為了她，落得這樣一個讓人羞辱的下場，她突然覺得很對不起他，“回建安的事可以另想辦法，眼下重要的是你一定要撐住?！?/br>
    回頭望了望，心里吶喊道，病嬌去了這么久，怎么還沒來？莫不是半路上有什么事耽擱住了？心頭漸漸不安起來。

    燕惟如看見她身上也落了一層雪，心里不忍道：“你身子還沒好利索，受不得凍，快回去罷，我一個男兒身撐得住?！?/br>
    身子漸漸凍得受不住，搓了搓手呵氣道：“你是為我受累的，我今日就在這兒陪你，這是我欠你的。”

    她說得堅持，不容人反駁，衛(wèi)辭一向如此，固執(zhí)而又分明，他知道自己拗不過她，只好無奈道：“那你上游廊里去，風(fēng)雪這么大，你受不住的，待會昏過去豈不是要我受累？”

    風(fēng)吹得睜不開眼，衛(wèi)辭見病嬌還沒回來，回身朝殿門上的兩個小太監(jiān)道：“我這有點碎銀子，勞煩公公能不能通融通融，替我拿個暖爐？”

    小太監(jiān)知道外面跪得是燕王，是皇上親口懲罰的，他哪里敢忤逆皇上的命令，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公主也別為難奴才了，皇上親口吩咐的，奴才哪有那個膽子……”

    衛(wèi)辭還想再問，喉頭發(fā)癢，忍不住咳嗽著，突然聽見身后的人道：“去拿兩個暖爐，有事?lián)谠奂翌^上?！?/br>
    小太監(jiān)望見身后人，忙跪地道：“掌印公公，奴才這就去?！闭f著退回里間去拿暖爐。

    衛(wèi)辭回過頭來，臉上咳地通紅，陸淵想伸手替她拍拍背，可眼下人多口雜，他只好忍住，皺眉道：“公主要仔細(xì)身子，不如早些回重華殿吧。”

    剛剛分離，還不到半個時辰，可不過一會功夫，就什么都變了，連說話都帶著身份隔閡，“我不回去，就在這兒陪著燕王，一起等皇上降罪?！?/br>
    他心疼，“公主這又是何苦？”

    “我不想總要廠臣為我擔(dān)著一切，有些事情我也可以解決?！彼难垌?，眼睛里透著鄭重。她如今十七，該要長大了，以前總覺得還小，雖然沒有爹娘陪伴，可照樣活得驚天動地，重華殿里胡鬧賭錢擲篩子，總覺得天塌下來也輪不到她去撐。

    可經(jīng)歷了這么多，才發(fā)現(xiàn)事情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她不能事事依賴別人，她知道他肩上有很重的擔(dān)子，望見他緊蹙的眉頭，她也想為他分擔(dān)一些，未來的路，她想和他一起走。

    從未見過她這樣固執(zhí)，他知道她自有她的尊嚴(yán)和道理，道了聲好，將臂彎上的披風(fēng)披在她身上，雙手輕攏在肩頭，她瘦了，光憑這樣他也能感覺出來，趁著替她系帶子的空檔，輕聲道：“自己一個人也要好好的，我就在你身后，不要你去面對一切?！?/br>
    低頭看他手指骨骼分明，細(xì)長的指尖輕碰觸到下頜，她忽然很想將臉貼在那片溫柔的手掌里。他是懂她的，眷戀此刻的溫柔，柔聲輕道：“我會的，你不要擔(dān)心?！?/br>
    抬頭對上他怔然的眸子，發(fā)愣了一會兒，門口突然傳來聲音，“公公，暖爐拿來了?！?/br>
    衛(wèi)辭腳下忙往后退了一小步，可他手上的動作依舊未停，在這些下人面前，他從來不在意，頭也不回淡聲道：“放著吧，好好伺候公主，要是凍壞了身子，咱家就請你到東廠吃酒?！?/br>
    身后小太監(jiān)忙跪下磕頭，駭?shù)溃骸芭攀〉?，奴才省得！?/br>
    他的手段，誰都見識過，還吃酒？恐怕是吃玻璃渣子差不多，小太監(jiān)將整個身子壓得更低，“公公放心，奴才一定好好侍候公主！”

    衛(wèi)辭突然想起來，“對了，病嬌回去拿暖爐已經(jīng)許久了，我想勞煩廠臣派人替我尋一尋，我怕她出了什么事?！?/br>
    “臣明白，公主就放心罷。”

    燕惟如跪在廊外，望向廊內(nèi)的兩人，因為臨近新年，殿門口掛了兩盞大紅燈籠，紅光艷艷，陸淵穿著朱紅曳撒，她穿一身藕色襦裙，紅光下像穿了嫁衣似的，兩人挨在一起，像是一對新婚的璧人。

    他望見她朝她走來，“燕王，把這個捂在手里吧，雖然用處不大，但也好歹能抵一抵，再有兩個時辰就天亮了?！?/br>
    披了大衣，身子沒有才剛那么僵硬了，紅光下，他抬起手接過暖爐，手掌里暖意傳來，此刻間，他竟覺得心里面似乎比手上的暖爐還要暖和，這份心意，他想他大概一輩子也忘不了吧。

    ——

    景福宮后罩房里，深夜里燈盞搖曳，地上躺著一個奄奄一息的宮娥，懷里還抱著暖爐，就著暗黃色燈光照耀下，面色蠟黃，竟是病嬌。

    原來病嬌回了重華殿之后，來的時候路過廣和門，在甬道上撞見和嬪，按說景福宮在東五所最東邊，深更半夜的怎么也不會逛到西五所來，何況又是這樣的大雪天。

    誰知一湊近，居然發(fā)現(xiàn)了個大秘密，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后腦勺就被人重重敲了一下，病嬌掙扎著起身，只覺渾身酸疼，頭疼欲裂，眼眶酸澀在殿內(nèi)環(huán)顧。

    “醒了？”

    簾幔后傳來沉聲，病嬌努力透過紗帳仔細(xì)打量，腦子里回想著剛剛在廣和門發(fā)生的事情。

    她看見和嬪娘娘了，對了，她看見她挺著個大肚子！

    渾身一震，下意識的攥起拳頭，和嬪怎會有了身孕？她明明記得七月里的時候，和嬪就小產(chǎn)了，自此以后，太后憐她痛失皇子，就一直歇在景福宮里休養(yǎng)，這一休養(yǎng)，就過了大半年，誰都不記得這號人了。

    難不成……是壓根兒就沒小產(chǎn)？

    那她豈不是撞破了她的秘密了，此刻抓她來，難不成要滅口？！渾身止不住顫畏，大半夜里被抓來，誰都沒看見她，要是今天就這么死了，估計都沒人發(fā)現(xiàn)。

    渾身哆嗦的跪在地上，求饒道：“娘娘饒命！奴婢……奴婢什么也沒看見，什么都沒看見?！?/br>
    里間聲音幽幽傳來，掩著帕子輕笑道：“哦，你看見什么了？”

    病嬌啞口無言，和嬪是知道自己發(fā)現(xiàn)了她的秘密，不然也不會抓她來，此刻再狡辯也不過是徒用功，渾身沒勁，腿里打著顫道：“娘娘……奴婢不會說出去的，就算看見了也會當(dāng)做沒看見?！?/br>
    聲音久久沒有傳來，病嬌低頭跪在地上，大氣不敢出，半晌才看見一雙繡鞋映入眼底，和嬪走出來了。

    “把頭抬起來?！焙蛬逄琢颂资种干系挠癜庵?，寒聲道：“怎么？還要本宮再重復(f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