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辭上了馬車眼淚就止不住，她恨自己這樣懦弱，連再看他一眼都不能夠，這一別，再相見不知是何日。

    病嬌坐在一旁，拿帕子替她抹眼淚，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勸慰道：“主子，待會回了宮估摸著仁壽宮那頭太后祖宗召見，您這么哭花了眼，不是叫人懷疑么？”

    越說越覺得委屈，連哭一哭也不能夠，只能埋在心里，她抽噎住，理了理心性兒，強(qiáng)撐著支起身子，“我不能害了他，他還在等著我呢，不管怎么樣，我都要等著他來?！?/br>
    以前在宮里，每天只知混日子，不知道這樣不見天的日子還要多久，索性越發(fā)麻木了，可如今有了盼頭，明明知道魯莽沖動會害了他，可依舊抑制不住心里的惦念。

    陸淵站在碼頭上，看見馬車越走越遠(yuǎn)，怔怔望了良久，身后孫啟壽瞅著眉頭上前福道：“督主一路可還順利？”

    他嗯了一聲，并未回頭，甕聲道：“咱家有些累了，要回東廠一趟，其他人先散了，孫啟壽跟著我，我有話交代。”

    孫啟壽彎身道了個是，哈著腰跟上道：“督主，京中大事不太妙。陛下提了一個叫王直的留在身邊，原是御馬監(jiān)的，這幾日都喊著在承乾宮議事，奴才勢單力薄，陛下話里話外對他很是賞識?！?/br>
    陸淵抬步朝前走著，冷冷哼道：“御馬監(jiān)的也想爬到司禮監(jiān)頭上，看來往日的震懾還不夠他受的，咱家這一走，個個心里都打著算盤，真當(dāng)我不回來了！”

    孫啟壽只點(diǎn)頭說是，往日督主外出的機(jī)會不多，又何況是建安那么遠(yuǎn)的地方，陛下還指派他親自去，無非就是為了支開他，可東廠只要還在他手里一天，他就不允許有人爬到他頭上。前幾年陛下還不諳朝政，將朝中大事全都推給了督主，那幫大臣也唯他是瞻，從來不敢造次，各地的情報(bào)也全在東廠手里，皇帝這會想換人，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他再怎么蹦跶上天也還得靠著東廠。

    他頓了下，突然問道：“柔儀殿那頭可曾有叫你過去？”

    “叫了一兩回，只說先放著，慌忙行事容易露出破綻，說是等您回來自有指派。”督主臨走前吩咐過他，貴妃娘娘那頭要時(shí)刻派人盯著，督主和娘娘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互相倚靠，這些年來他心里早就有數(shù)。

    上了馬，徑身穿過西直街，回了東廠，剛進(jìn)了東廡房，遠(yuǎn)遠(yuǎn)就看見門旁候著的小太監(jiān)，有些眼熟但不是東廠的熟面孔，他停腳回身問了下，“咱家回來的事，宮里頭知道么？”

    “因前頭不知行程，特意沒往上頭通報(bào)，您這會剛落轎，估摸著是不知道的?！睂O啟壽也沒見這人，瞧腰間掛著的牌子，應(yīng)該是乾西五所的人，遂上前問道：“你是哪個宮的？”

    那小太監(jiān)抬頭朝陸淵望了望，撞見他肅殺的冷冽，忙低頭結(jié)舍道：“奴……奴才是寶華殿的，公主和貴妃聽說督主回來了，特意讓……讓奴才過來瞧瞧?！?/br>
    孫啟壽當(dāng)頭就是一榔頭，斥道：“你個胡崽子！寶華殿里的咱家怎么沒見過你，云錦公主就派你這么個結(jié)巴過來？”

    小太監(jiān)唬得忙跪下地，求饒喊道：“奴才真的是寶華殿里，不相信您帶奴才回去問問……”

    “行了，咱家知道了，眼下才剛下船，頭暈的厲害，你先回去回稟，咱家明日進(jìn)宮。”陸淵手一拂，按著太陽xue不耐煩道。

    那小太監(jiān)聽見主子發(fā)話，腿撒起來跑，孫啟壽剛抬手人影都沒了，疑惑道：“督主，奴才怎么沒見過那小子？”

    “都說了是貴妃那頭的，勢必要找個別的宮的，越不起眼越好，怎么跟著我這點(diǎn)也想不明白。”

    孫啟壽見他進(jìn)廡房，趨步跟上，笑呵呵道：“奴才哪有督主這樣縝密的心思，督主下江南一趟，奴才可日夜惦記著您呢，就盼著您……”

    “行了，別拍馬屁了，去廊下家找一個四喜的太監(jiān)，晚點(diǎn)叫過來候著，我有事情交代。”他抬步往里走，突然又回頭，沉重道：“記著，別叫人發(fā)現(xiàn)，弄砸了，有你受的！”

    孫啟壽再想往里走，只聽木門砰地一聲，他碰了一鼻子灰，木愣愣的望天，這哪個不長眼的兔崽子被督主瞧上眼了，真走了狗屎運(yùn)了，啐了一口，徑直就出了廡房準(zhǔn)備進(jìn)宮。

    仁壽宮里，太后聽說衛(wèi)辭回來了，忙差人叫來，一別兩個月，往常將近半年沒見面也沒如今這樣，真不知是心里確實(shí)惦記，還是另有他謀。

    衛(wèi)辭回了重華殿，梳洗打扮了下，連口氣兒還沒喘勻，就急忙上仁壽宮去了。

    北方天冷的早，衛(wèi)辭上丹墀，一踏進(jìn)仁壽宮就暖意襲來，往常這會兒也早該備上暖爐了，太后身子不好，天一冷就容易得交節(jié)氣，年年開春總要發(fā)一回，宮里頭鬧得人心惶惶。

    掀了簾子往里間走，太后倚在炕上，腿上裹著毯子，貴妃在一旁隨侍，人一老就容易犯困，貴妃是皇上心尖兒上的人，這近身伺候的事兒貴妃也一直親自料理，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總覺得貴妃看她的眼神有些不一樣，撇過眼眸，施施然上前拜道：“衛(wèi)辭與太后娘娘請安，貴妃娘娘安好?！?/br>
    太后聽見聲音，緩緩睜開眼笑道：“蓮丫頭回來了，有日子沒見了，臉色倒不大好看，路途還順利么？”

    衛(wèi)辭欠身道：“托太后的福，一切順利，可能是路途遙遠(yuǎn)，有些暈船，剛腳踏地還覺得身子虛晃的厲害?！?/br>
    太后一聽，趕忙招手，“來來，到哀家跟前兒來?！闭f著牽住她的手，嘴角笑的越發(fā)開朗，轉(zhuǎn)頭朝著鄭貴妃道：“瞧瞧，一趟姑蘇出門，越發(fā)懂事了，比云錦那個丫頭懂事多了，瞧著話說的，倒越來越像你了?！?/br>
    鄭貴妃抿嘴一笑，發(fā)髻上的金步搖也顫了顫，順著太后的話道：“老祖宗心里疼愛衛(wèi)辭公主，還偏要帶上我，衛(wèi)辭年輕的跟朵花兒似的，我哪里還比得上她們?！?/br>
    “誰人不知貴妃是郢都數(shù)一數(shù)二的美人兒，你這里自謙，倒叫她們竄上天了?！碧蠼駜核坪跆貏e高興，往常她心里是不待見貴妃的，瞧著今兒的談話，倒不一般。

    太后望著衛(wèi)辭，良久嘆了一口氣，寬慰道：“你娘走了整整五年，要是能見著你這般懂事，估摸著心里也高興，只是沒能等到你出閣的那天，怕是她一輩子的遺憾了。”

    她這里提起娘親，衛(wèi)辭心里也不好受，雖然五年過去了，可每回只要一想起來，心口還是會疼痛，她一直鬧不懂，為何娘親會舍得撇下她一個人走，她若是知道如今她在這深宮里煎熬，還會不會后悔當(dāng)初做了那樣的決定。

    太后兩手拉過她，衛(wèi)辭坐在炕沿上，只覺得心里不定，果然聽見太后道：“我和陛下為你指派了一門親事，還有個把月就要年關(guān)了，彼時(shí)燕王進(jìn)京，他在藩王中算是有作為的，府上連個側(cè)妃也無，你嫁過去也不會受苦，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