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醫(yī)師說:“你去重新拿一套東西來，要快。”

    住院醫(yī)師臉色也難看的可以，臨走之前狠狠瞪了吳楚一眼，瞪的吳楚一頭霧水莫名其妙。

    宋怡聽見吳楚還在那里嘟嘟囔囔的說什么怎么這么不禮貌，臉色更難看了，深呼吸兩下穩(wěn)住自己的呼吸，沉聲說:“你！站在旁邊，什么——都不要碰！”

    說完也不想看她那張臉了，轉(zhuǎn)過身專心做手術(shù)。

    一個小時的手術(shù)做完，患者被退出去之后，宋怡幾乎是瞬間就爆發(fā)了，猛地摘下口罩厲聲質(zhì)問吳楚:“你大學(xué)都學(xué)了什么！你們老師就教你們止血鉗掉在地上還能撿起來用？手術(shù)感染了你負責(zé)？患者出事兒了你擔(dān)著？”

    宋怡發(fā)火，住院醫(yī)師和琴琴具是一言不發(fā)的在旁邊看著，沒有人緩和氣氛說說好話，只能說，能把宋怡這個工作起來脾氣頂天好的人氣成這樣，這人也是個能耐人。

    吳楚垂首站在一旁不說話，宋怡更來氣，冷笑道:“老師講課的時候干什么了？逃課了？開小差？就算是這樣，你來實習(xí)一個月了，連手術(shù)室里掉在地上的東西不能撿都不知道嗎？就算不知道，進手術(shù)室之前我告沒告訴你，我不讓你碰的東西，你別碰！”

    吳楚似乎想反駁一下，剛抬頭說了一個我字，立刻又被宋怡給堵了回去。宋怡心里火氣旺盛，訓(xùn)了她一通之后發(fā)現(xiàn)她依舊不像有點兒后悔的樣子，瞬間連繼續(xù)訓(xùn)下去的欲望都沒了。

    她不是不知道自己錯了，她知道自己錯，純粹不想認錯而已。知道自己犯錯，第一反應(yīng)不是道歉以后改正，而是找借口。

    無論是找誰來，也教不好這樣一個人。

    宋怡把口罩在手心里團了團，冷冷道:“我宋怡這里的廟小，盛不下你這尊大佛，你愛去哪里去哪里吧！”

    說完毫不留戀的往外走，找何主任去。

    今天，只要吳楚肯說一句我錯了以后改，宋怡都肯繼續(xù)帶她帶到她離開急診科，但令人心寒的是，她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我錯了。

    一個連錯都不肯承認的人，你還能指望她能知錯就改？

    一個掉在地上的止血鉗，換一個稍微有心點兒的實習(xí)生進手術(shù)室都不會做出再撿起來還放進托盤里這種蠢事，而吳楚不僅做了，她還理直氣壯。宋怡什么覺得要不是自己后來點出來，她壓根不知道這樣做事不對的。

    宋怡憋著一口氣走到了何主任的辦公室，熱血上頭，看也沒看電腦后面的人是誰，直接一句話撂下擲地有聲:“我不干了，愛誰帶她誰帶她！”

    電腦后面沒人說話，噼里啪啦的打字聲縱使在宋怡撂下豪言壯語的時候都是連多都沒頓。

    宋怡的表情僵硬了一下，下意識的覺得不太對勁。

    果然，下一刻，一個聲音不緊不慢的從電腦后面想起:“你不干了，管我什么事兒？”

    第75章 佛跳墻

    “你不干了, 關(guān)我什么事兒。”衛(wèi)寄衣這么說著，手底下敲鍵盤的動作都沒停一下。

    宋怡下意識的覺得自己是進錯辦公室了, 回頭看了一眼辦公室上的門牌號, 沒錯啊。

    于是宋怡就又理直氣壯了起來，皺眉問道：“衛(wèi)主任，您怎么在何主任的辦公室里？”

    衛(wèi)寄衣還是連抬頭看她一眼都沒有, 語氣沒有什么起伏的說道：“我的辦公室的電腦壞了，問何主任借了一下電腦，你找何主任？她現(xiàn)在在手術(shù)室里還沒出來?！?/br>
    宋怡沒說話, 一時間整個辦公室里只有電腦鍵盤敲擊的噼里啪啦聲。

    隔了片刻, 宋怡揉著自己的眉頭, 有氣無力的說：“衛(wèi)主任, 您有什么話就直說吧?！彪娔X恰好壞了, 滿辦公室的電腦不借非得跑另一個辦公室借何主任的電腦，還恰好正碰上了她從手術(shù)室里出來, 可真巧。

    宋怡一向怕自己太過自戀會錯別人的意鬧了笑話，所以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做人一定不能自戀, 但在現(xiàn)在衛(wèi)寄衣幾乎都已經(jīng)明說的情況下，她再催眠自己說這只是巧合，那就叫粉飾太平了。

    打字的聲音停了下來, 衛(wèi)寄衣雙目微微失焦的看著自己面前的電腦屏幕，打開的word界面上亂糟糟的碼了整整兩頁的亂碼, 在鼠標停下的地方, 他不自覺的打出了“宋怡”兩個字, 居然是滿頁荒唐的亂碼中唯一正常的字眼。

    借電腦寫東西，寫了半個小時，就寫出了這么一堆東西。

    衛(wèi)寄衣按了兩下刪除鍵，平靜的把最后“宋怡”兩個字刪除了。

    看著兩頁荒唐的亂碼，衛(wèi)寄衣面無表情的關(guān)了Word，從椅子上站起來，隔著一個桌子，居高臨下的看著宋怡。這樣的身高差很有壓迫性，可宋怡偏偏一步也沒退，一瞬不瞬的回視過去。

    衛(wèi)寄衣看著這樣的她，心里那點兒不甘心不舒服好像突然就釋懷了。

    他年少時就覺得自己和周圍的同齡人都不一樣，他們覺得難的東西在他的眼里簡單的一眼就能看出答案，在他們還在糾結(jié)于高中選文科選理科，他就已經(jīng)確定好了以后的職業(yè)。智力高于常人也是一種力量，而掌握力量的感覺，總是讓人心醉的。

    那時候他還不怎么會隱藏情緒，面對著一群全方面都不如他的同齡人，難免就帶了點兒高高在上，而這種高高在上，在一群正值青春期對情緒格外敏感的男生女生中，是很容易遭人反感的。

    于是他迅速被孤立針對了，當(dāng)時和他一起被針對的一個人，是班里一個寡言少語的女生，土氣，微胖。

    一個是比他們優(yōu)秀太多的人、另一個是好欺負到誰都可以踩一腳的人。

    面對這樣的對比，衛(wèi)寄衣甚至都想笑出聲來。

    人的劣根性，面對太過強大的人總是畏懼又厭惡，群居性讓他們排除異己，而當(dāng)面對著比自己弱小的人時，弱rou強食的本性又占了上風(fēng)。

    那個被針對的女生被孤立了整整三年，他們是優(yōu)秀班的學(xué)生，不管是出于面子還是出于他們從小所受的教育，他們做不出校園霸凌的事情，但針對那個女生的冷暴力，卻持續(xù)了整整三年。

    高考前一個月，那個女生退了學(xué)。

    而作為一同被針對的人，衛(wèi)寄衣在被孤立之后也感受到了困擾，這種困擾讓他明白了人的群居性，他如果想在這個社會好好生活，必須活在人群里。所以，他以一種沉默寡言卻樂于助人的形象重新打入人群，交上兩個不遠不近的朋友，參與兩次不大不小的班會，扮演了一個有點兒聰明的學(xué)霸，平平淡淡的度過了高中，從此再也沒和他們有過聯(lián)系。

    那個女生退學(xué)那天，衛(wèi)寄衣想，這個女孩廢了。

    就像他第一次見到不人不鬼的宋怡時，也篤定的說過，這個女孩廢了。而若干年后，那個被他斷言的女孩穿著一身嶄新的白大褂走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