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又一圈的人們拉著手搖擺著跳動著，越來越多，圍著高高的祭臺，擺動著跳動著大笑著。

    周成貞攥緊了手，指甲掐破了手心。

    一聲鼓，二聲鼓，三聲鼓。

    鼓聲一片，笑聲一片。

    來呀，巫清娘娘福佑的后人們。

    來呀，巫清娘娘愛護(hù)的后人們。

    穿上你們的狐裘，帶上你們的帽冠，墜上你們的玉石，抬起你們的頭。

    來呀，來呀。

    謝柔惠站在臺上只覺得渾身發(fā)抖，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居高臨下的看著腳下一圈又一圈如同陀螺一般轉(zhuǎn)個不停的人群。

    他們在笑，在跳，在唱。

    原本安靜被收割的稻麥們又似乎回到了正旺盛的時期，他們茁壯的成長著，凝結(jié)著沉甸甸的穗子，雨水滋潤著，隨著風(fēng)兒搖晃著。

    來呀，來呀，來呀，來呀。

    巫清娘娘愿我們繁盛永享，巫清娘娘祝禱我們繁盛永享。

    眼前的一切都流動著，讓人站立不穩(wěn)，但在這一片搖動中有兩個靜止不動的人。

    其中一個坐在鼓面上，她不能說是不動，除了腿腳不能跳動，她的手在揮動，身子在晃動。

    她閉著眼，帶著笑，手握鼓槌，一個人奏出了震動滿場的鼓聲。

    隨著她的鼓聲，稻麥們左一下，右一下，抖肩，晃頭，轉(zhuǎn)動。

    謝柔惠的視線再次轉(zhuǎn)動，看到在這片稻麥中靜止不動的另一個人。

    女孩子垂著雙手，肩背挺直，任憑身邊人浪搖晃，她巋然不動，察覺到視線，她抬起頭看上來。

    “我沒跳舞。”她微微一笑，動了動嘴，又展開手臂，環(huán)指著四周笨拙但歡快舞動的人群，“她們替我跳，她們替我為山神而舞?！?/br>
    這怎么可能，這怎么可能，她怎么做到的？

    我不信，我不信，這些人已經(jīng)被我所迷，對我畏懼，他們怎么會又起來了。

    我不信！

    謝柔惠拎起裙子就要下來，剛邁下幾步臺階，腿腳一軟，尖叫一聲撲倒。

    尖叫聲被鼓聲笑聲掩蓋，謝老太爺看著在臺階上滾落的女孩子就如同放慢的畫面一般。

    “她讓他們跪下來，她就讓他們站起來?！彼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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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文中所用祝禱詞來源于詩經(jīng)演化。

    第六十三章 服否

    鼓聲笑聲還在繼續(xù)，雖然姿態(tài)各異，民眾們盡情的舞動著。

    這是從未見過的祭祀場面，以往的祭祀都是肅重威嚴(yán)的只能匍匐在地仰望神明，現(xiàn)在這樣子倒更像是擺手節(jié)。

    民眾同歡擺手共舞。

    這叫祭祀嗎？她算是跳了祭祀舞嗎？

    謝大夫人的視線看向場中，那個女孩子正穿過舞動的人群大步停在高臺下。

    適才跌落的謝柔惠正被人扶起來，還好因為衣袍牽絆以及兩邊侍從的及時扶助，謝柔惠沒有直接滾落下來。

    “小姐小姐你沒事吧？”

    兩個丫頭正不安的詢問。

    但話音落就被謝柔惠一把揪住。

    “你叫我什么？”她豎眉喝道。

    兩個丫頭又驚又怕，再被這一聲喝問更驚慌，有人拍了拍她們的肩頭。

    二人轉(zhuǎn)過頭看到又一張相同的面孔。

    謝柔嘉推開她們看著謝柔惠。

    謝柔惠坐正身子毫不示弱的看著她。

    謝柔嘉蹲下來伸手掀起她的裙角。

    “干什么？”謝柔惠喝道。

    “看看你傷的重不重？”謝柔嘉說道。

    “滾?！敝x柔惠冷冷吐出一個字。

    謝柔嘉松開手站起來。

    “很高興這次你是跳完了才摔了。”她說道，“要不然，我還不能讓你服氣。”

    “謝柔嘉！”謝柔惠喊道掙扎著站起來。

    謝柔嘉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了。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

    看著走過來的謝柔嘉，水英揮著手高興的喊道。

    “柔嘉小姐！”謝文昌也跟著喊了句。

    謝大夫人以及其他的長老們都看過來。

    謝文昌聲音一頓，但旋即又挺直脊背，視線落在場中，歡舞的人群已經(jīng)不再圍著高臺轉(zhuǎn)動，而是自動的涌向坐在鼓面上打鼓的謝柔清，隨著她的鼓聲搖擺晃動如癡如醉。

    引民眾跳舞的那個人已經(jīng)退開，現(xiàn)在決定民眾跳還是停的是謝柔清。

    這場祭祀舞，民眾為舞，鼓聲為舞。舞的人是謝柔清。

    那個坐在鼓面上腿腳殘廢一動不動的謝柔清。

    他的女兒，那是他的女兒！

    他的女兒不僅能在礦山點砂，還能在民眾前主祭祀。

    別說謝柔嘉隨便走走就能讓民眾跳舞，他的女兒坐在那里。也比站在臺上跳動的謝柔惠要光彩奪目。

    他還有什么可怕的。

    謝文昌看了眼謝大夫人，神情淡然。

    “柔嘉小姐！柔嘉小姐！”他喊道，還學(xué)著水英的樣子揮了揮手。

    有了謝文昌的帶頭，謝文昌的隨眾們也紛紛跟著喊起來，喊聲散開雖然零零散散。但在這一片安靜的謝家諸人中也顯得很熱鬧。

    謝柔嘉站在了謝大夫人面前，而其后謝柔惠也推開丫頭們的攙扶自己歪歪扭扭的走過來。

    “這，怎么樣？”謝柔嘉問道。

    “這叫祭祀舞嗎？你又沒跳?！敝x存禮說道。

    謝柔嘉笑了。

    “什么祭祀舞，祭祀舞又是為了什么？”她說道。

    “當(dāng)然是為了以舞敬神?！敝x存禮說道，“你都沒跳，怎么敬?！?/br>
    “為什么要敬神？敬神又是為誰敬？”謝柔嘉說道。

    謝存禮一怔。

    “不是為了謝家，更不是為了我們自己?！敝x柔嘉說道，“巫，頂天立地，為的是溝通神和人。神選了我們?yōu)槲?，是因為我們能訴民意，而大家敬我們?yōu)槲?，是因為可以表達(dá)他們的訴愿，我們跳這個舞，是為了讓神看到，大家的訴愿和敬意感激?！?/br>
    她轉(zhuǎn)過身看著還在擺手舞動的人群。

    “還有什么能比自己直接表達(dá)對神的敬意而更虔誠的?！?/br>
    謝存禮輕咳一聲。

    “可是你沒跳，你跳的好不好比不出來。”他咬著牙說道。

    謝柔嘉哈的笑了，轉(zhuǎn)頭看他。

    “你要比這樣的好不好?。俊彼龜偸中Φ?，“那我認(rèn)輸啊。我跳舞跳的真不好看，這些民眾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