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吟強裝鎮(zhèn)定地說：“你看他長得那么胖，一看就不靠譜?！?/br>
    “……”

    梁秋實抿了抿唇：“就算不靠譜能有多不靠譜？人家畢竟是上市公司的部門經(jīng)理，有出版社主動來找我，說喜歡我的作品，你知不知道這對我們這種普通人來說是多么難得的機會？難道因為有風險就不去試了嗎？”

    “退一步來說，我當然知道搖光社好，但是就算我接受你的推薦去搖光社，競爭那么激烈，資源就那么一點，我一個小新人，能得到什么好的資源？你能保證給我封面彩圖嗎？或者任何一本周刊月刊會重點推我？甚至，我連自己能不能順利連載都不知道?！?/br>
    時吟啞然。

    梁秋實眼睛都紅了：“你這種天才懂什么，你給人做過助手嗎？每天每天只能打雜，刮網(wǎng)點，畫別人的東西，不能有自己的思想，這種感覺你知道是什么滋味嗎？”

    “你第一部漫畫就拿獎，直接出道，一入行就是老師，你當然不知道我們助手過的是什么日子。”

    “你不要因為你自己幸運，就覺得機遇是那么簡單的事情行嗎？你知不知道這行有多少人，從十幾歲開始就幫別人畫畫，給別的漫畫家打雜，每個月就領著一點錢，當助手貼網(wǎng)點，一貼就貼了一輩子？”

    一片寂靜。

    沒人說話。

    梁秋實情緒有些激動，他平穩(wěn)了一下呼吸，調整好情緒，忽然狼狽地垂下眼去：“時一老師，我們每一個人，最開始進入到這個行業(yè)，都是因為熱愛，也有夢想，也有滿腔熱血。沒人會甘心做一輩子助手，可是現(xiàn)狀就是殘酷，能被人拿著作品找上門來，對于我們這種人來說是天上掉餡餅的事情，我沒有挑剔的理由和資本，就算是坑，也想跳進去試試看?！?/br>
    話說到這個份上。

    既然已經(jīng)說到這個份上。

    時吟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么了。

    漫畫行業(yè)有多艱難，她也不是不知道。

    最近幾年已經(jīng)好了太多，二次元普及，國漫崛起勢頭正盛，幾年前的那個中國漫畫，真的是一片蕭條，偶爾曇花一現(xiàn)有爆紅的作品，這種也只是多少年才能出現(xiàn)的，那么幾個而已，一只手甚至都數(shù)得過來。

    絕大多數(shù)漫畫家，錢少活多，溫飽勉強，職業(yè)病一身，有上頓沒下頓，前途一片迷茫。

    更多的人甚至都不能被稱作漫畫家，因為他們沒法靠自己的漫畫養(yǎng)活自己，收入微薄，靠幫別人畫定制漫畫為生。

    定制漫畫是什么樣的呢，就是讓你畫什么畫什么，你永遠沒辦法畫自己的東西，相當于槍手，或者畫工。

    跟漫畫家這么個夢想中的詞相距甚遠。

    梁秋實說的是實話。

    每個人都是為了實現(xiàn)夢想踏入這個世界，推開期待已久的門扉，然后被現(xiàn)實打得一落千丈，萬念俱灰。

    時吟沒感受過那段灰暗的時代，她開始畫漫畫的時候國漫已經(jīng)開始有了起色，她也確實幸運，一出道就遇到了靠譜的編輯，靠譜的公司，沒走過什么彎路，出道處女座雖然一直不溫不火在中上游徘徊，但是也一直平穩(wěn)地連載到了完結，沒被腰斬過。

    就像梁秋實說的，他不是沒感覺到不安，但是僧多粥少，找上門的機會太難得，就算前面是懸崖，也讓人忍不住想要跳下去看看。

    萬一成功了呢。

    她沒切身感受過梁秋實所感受的，所以她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她只知道，她不想看著他就這么，一頭熱的栽進去。

    有太多的人因為一時沖動前程盡毀，時吟不知道從陽文化怎么樣，但是這個副經(jīng)理，絕對不是什么會幫人走上正途的良人。

    良久，時吟才看著他，低聲說：“我確實沒當過助手，也沒有考慮過你的心情，沒察覺到你情緒出現(xiàn)了問題，這點是我作為你的朋友的失格?！?/br>
    梁秋實垂著頭，肩膀小幅度的顫了一下。

    “接下來的話你可能會有點反感，但是我得跟你說清楚，我雖然也還只能算是入了個門，但是作為你的半個前輩，我想對得起你叫我的這一聲“老師”。我沒法兒勸你什么，我只能說這個世界上其實是有無限的可能的，你大概覺得自己現(xiàn)在沒機遇，但是只要有付出，不會真的完全沒有回報的，最好總是在后面的?！?/br>
    時吟頓了頓，平靜道：“你可以急，但要保持頭腦清醒，別急功近利，別誤入歧途。”

    *

    時吟回去的時候，顧從禮飯已經(jīng)吃完了，正坐在座位里玩手機。

    看見她過來，他抬了抬眼：“我差點報警?！?/br>
    時吟恍惚地坐下，茫然看著他：“??？”

    “叫消防，把你從洗手間馬桶里撈出來?！?/br>
    時吟：“……”

    她有氣無力地捏著筷子，夾了根黃瓜塞進嘴巴里，像是小倉鼠啃瓜子的慢動作一樣，牙齒一下，一下的咬。

    顧從禮抬眼看著她：“怎么了?！?/br>
    時吟眼睛發(fā)直：“我剛剛，遇到我助手了，就是之前那個，你見過的?！?/br>
    顧從禮一頓，棕眸暗沉沉。

    “他好像要跳槽了?！睍r吟繼續(xù)說。

    顧從禮神情恢復淡漠，重新垂下頭去，玩手機，緊繃的唇角放松下來，看起來還帶著幾分愉悅：“鑰匙拿回來了嗎？”

    時吟一愣：“什么？”

    “他不做你助手了，難道還拿著你家鑰匙么？”

    “……”

    時吟覺得這個人的關注點有點不太對勁。

    時吟：“正常情況下，你不是應該問一下為什么嗎？”

    顧從禮其實根本不在意為什么，他只想讓她那個助手趕緊滾蛋，能今天滾就別拖到明天。

    他心情很好地，配合著她問：“嗯，那為什么？”

    時吟惆悵地嘆了口氣：“被挖角了?！?/br>
    “挖得好?！鳖檹亩Y淡淡嘆道。

    時吟：“？”

    “我是說，”他平靜說，“好眼光?！?/br>
    時吟本來覺得，顧從禮這個人好像醋勁兒還挺大的，每次一提到梁秋實的時候，他那個眼神和氣場都會變得異?？植溃亟o她一種，再說下去就糟糕了的感覺，所以她之前都有稍微注意到刻意避免。

    可是這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