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做什么錯事，就這么攆出去，回去父兄不能容，可真是不能活了，世子最聽您的話了，您給說一說，哪里做的不好，我們一定好好伺候世子……”

    “給嬤嬤磕頭了……”

    “給嬤嬤磕頭……”

    一個手拄拐杖的婦人在旁站著，她也不說話，一個小丫鬟在旁攙著她，倒是不耐煩了：“行了，沒個錯處世子能攆你們走？少不得是嘴碎說了什么不該說的話，嬤嬤因著你們又得多費心去尋丫鬟了，你們當她愿意么，一個個的，進了這園子多不容易也不是不知道，留不住怪不得了別人！”

    說著讓人拉了那兩個丫鬟出去，顧今朝一走一過，更覺謝聿冷血無情，心中默念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站在石階上，小廝進去通報，屋里的光從門縫當中映在腳面上，顧今朝低頭看見，不由感嘆，真是奢侈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片刻，老管事出來相迎，秦鳳祤帶著顧今朝緩步走進。

    屋里熏著香，可這淡淡香氣也遮掩不住湯藥的腥味。走了里面，謝聿已經(jīng)起來了，他一身常服，身上并無佩戴任何的佩玉，可即使這樣，他那樣身姿的 ，單單只往那一坐，翩翩公子真是天生貴胄。

    因為額頭上有傷，長發(fā)光只攏在腦后，發(fā)帶飄落下來，他坐在桌邊，一只手還在藥碗邊上摩挲，聽見腳步聲，謝聿抬眸。

    秦鳳祤連忙上前，顧今朝站了他的身后，齊齊見禮。

    少年身披斗篷，乖巧得不像話。

    謝聿收回淺淺目光，又落在手邊的藥碗上了：“這碗藥實在苦，吃不下了。”

    老管事趕緊上前：“世子本就病著，這又摔了一下子，還是及時喝了藥吧，早日養(yǎng)好身子是正經(jīng)。”

    謝聿一手在額邊發(fā)帶上輕撫而過：“現(xiàn)在還是頭疼，沒好了?！?/br>
    秦鳳祤連忙抱扇上前：“今朝尚還年幼，不懂深淺，還請世子恕罪?！?/br>
    謝聿一手拉過發(fā)帶，在指尖輕卷：“奧？”

    他語調(diào)輕快，因口中含有蜜餞，言語不清發(fā)出了一聲含笑的奧來，抬眼看過去，正遇見少年探究目光，四目相對，顧今朝連忙別開眼，又往秦鳳祤身后躲了躲。

    秦鳳祤察覺到她動作，也下意識側(cè)身一動，將整個人都遮住了：“是，請世子恕罪?！?/br>
    謝聿看見他剛才動作，也是揚眉：“你倒是護著他。”

    顧今朝一直站在秦鳳祤身后，盯著他的背后，竟也安心，她側(cè)耳細聽，對世子的刻薄早有耳聞，正是懊惱，秦鳳祤伸手撩袍，這標準的要跪的姿態(tài)就像是春雷，有什么一下在她頭頂炸開了。

    一把抓住他手臂，今朝錯身上前。

    不讓他跪，她直看著謝聿，盡量心平氣和了：“敢問世子殿下，今朝何錯之有？如果出手相救也是錯的話，那今朝無話可說，至于摔那一下，非今朝所愿，真不是故意的。世子洪福齊天，氣度非凡，想來也不會只因為心情不好，而故意為難我的，是吧！”

    當然了，她這么說也帶著三分故意，七分僥幸。

    不過很顯然，她低估了謝聿的病態(tài)。

    他直接了當?shù)亟刈×怂脑掝^：“嗯，心情不好，的確是故意為難你，那又如何？”

    顧今朝微怔之余，也是坦然：“不如何，但是既然是心情不好，才想故意為難人的話，也不算無理取鬧，想法子讓世子歡喜起來不就行了?！?/br>
    她一副理所當然模樣，和山上時一樣。

    謝聿來了興致，拿起了藥碗來：“你有法子？”

    今朝點頭，與秦鳳祤站了一處：“姑且一試，卻不知世子喜歡什么？”

    謝聿才拿起的藥碗又放下了，語氣還算平和：“并無什么喜歡不喜歡的?！?/br>
    湯藥里的腥味，顧今朝都聞到了。

    她從小就最討厭吃藥了，眼見著這位拿起了又放下也是在心中唏噓。

    如何應(yīng)付過去今晚才是要緊，今朝想了下：“我知道有種影子戲，小時候，我娘哄過我的。她說這東西還未曾問世，世子定然沒有見過，我可做來試試，一個人給世子演出大戲，應(yīng)該還挺有趣的。”

    謝聿聞言勾唇：“的確未曾聽過，可以試試?！?/br>
    秦鳳祤見他搭言，神色間并無惱意，忙是上前，說那需要回去準備準備。謝聿自然不肯放人，只說世子府什么都有，缺什么用什么，只管說，沒有放人的意思。

    都在意料之中，今朝又說那讓兄長先回去，她一人留在世子府即可，可謝聿答應(yīng)了，秦鳳祤又是不應(yīng)，非說什么一起來，也要同她一起走。

    謝聿這就讓人送了他們?nèi)?，他喝藥，又含了兩塊蜜餞。

    正常做影子戲的人骨，需要精雕細選，此時著急出活，顧今朝就讓人去取薄木片來，刀具需有斜口刀、平刀、圓刀、三角刀、花口刀的等等，一一擺了桌子上面，她洗了手，也坐了過來。

    屋里不讓留人，丫鬟小廝都攆了出去。

    秦鳳祤挑了燭火，也落座，略有擔心：“這是要做什么？”

    顧今朝拿了一把斜口刀，先大片的削起了木頭片大小來：“他吧，你想啊，從小在世子府長大，金銀珠寶，他不缺這個。他身子總是將養(yǎng)不好，用我娘的話來說，那就是心病，心病這種病吧，放他身上就是個富貴病，若是一般人家的，愁了今日米愁明日糧，沒空想別的，他就是閑的，等他找到事做了，心病自然就好了。我做點他沒見過的東西，讓他過過眼，先過了今晚再說?！?/br>
    她手上動作也快，很快就削了個人形，去其四肢，仔細雕起了身上衣擺。

    秦鳳祤看著，也是稀奇：“去了四肢干什么？這是個人？”

    今朝笑，耐心解釋給他聽：“手腳是要能活動的，一會兒還得再裝上，這才開始，一會兒做好了先給你看。簡單先做個兩三個小人片，編個故事應(yīng)該不難?！?/br>
    真是幫不上忙，秦鳳祤單手撫額，就那么看著這個繼弟。

    她膚色偏白，手也真是巧，低著頭還能看見那白玉一樣的頸子，像個女孩兒的。

    這兩日一直幫謝聿翻閱古籍，天天熬到半夜，也是疲乏，不知不覺就閉上了眼睛。開始時候，他偶爾還睜開眼睛看看，少年兩手動作也快，凝神雕著小人兒…… 后來，竟是睜不開眼入了夢了。

    好一會兒，顧今朝低了半天頭，后頸發(fā)麻，她才抬頭抻了抻胳膊，一下愣住了。

    秦鳳祤呼吸淺淺，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伏了桌面上，枕著一條手臂睡著了。

    他半張臉，側(cè)顏對著她，唇邊似還有笑意。

    她盯著看了半晌，伸手解開身上斗篷帶子，站起來這就給他披了肩上。

    漫漫長夜，時候還早。

    顧今朝坐回原處，兩手翻飛，真是苦中作樂可來了精神了。

    窗外月色撩人，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