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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傅凜一個正經主人,西院的房間自都閑著。 除了個把月會有人來灑掃一次,以及有時葉鳳歌會押著傅凜來溫泉泡一泡之外,這里平日大都是靜悄悄的。 溫泉是山間原本就有的一泓活水,早年傅家建宅時圈進西院一并蓋了。 院墻外頭有幾棵枝繁葉茂的百年皂角,此刻正當季,肥碩的皂角子在枝頭上晃晃悠悠,熱鬧得很。 待承恩捧著一大把皂角子回到溫泉室,窩在池邊坐榻上出神的傅凜回魂,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誰問也不許說?!?/br> 許是因著有求于人,心中又羞赧的緣故,此刻傅凜少了平日那冷清清的疏離,小小別扭的神情倒是個少年郎該有的模樣。 “五爺放心,我不說,”承恩忍不住咧嘴一笑,垂下臉大著膽子嘀咕道,“其實也不必害臊,哪個兒郎都這樣過來的?!?/br> 說完,承恩端了小圓凳來坐在池邊,將那床單浸到散著熱氣的溫泉池中。 傅凜若有所思地抿唇,盯著他忙碌的背影半晌后,忽然開口,“每個人都……這樣過來的?” 不全是那本“有毒”的緣故? 其實承恩平日里話不多,不過此刻就只他們兩個年歲相近的兒郎,加之傅凜的態(tài)度又比平日親和些,承恩也就少了些拘束。 見傅凜似乎對這些事一無所知,承恩嘿嘿笑著,邊洗著床單邊充當起“答疑大哥”來。 氣氛融洽,傅凜便又問了些從前半懂不懂的事,得了承恩一一解答后,他心中松了許多,宛如撥云見日。 少年人之間的交情,在這種話題下最是容易突飛猛進。 雖承恩再三對傅凜保證,絕沒有人敢因此笑話他,他心中還是有點別扭,不想這事被葉鳳歌知道。 很怕她會因此反感,甚至疏遠他。 待到床單洗完,傅凜與承恩達成了共識:若是有人問起這床單,就說是承恩不小心灑了茶水上去。 **** 回到北院已過了午時。 聽說葉鳳歌拿了紙筆不知躲到哪里畫圖去了,傅凜頓時沒了胃口,敷衍地喝了半盅雞湯后,就踱回寢房去小憩。 他也沒回內間,隨意搭了條小絨毯在臨窗的軟榻上歪著,不多會兒,就迷迷糊糊入了夢。 他知道自己在做夢,因為目所之及的一切,都是七年前剛被送到這宅子來時的模樣。 連床榻上那個病歪歪的自己,都是七年前那副又瘦又小、面無血色、隨時要斷氣的模樣。 他看到那個瘦小的自己虛弱地靠坐在寢房的床頭,別扭地瞪著緊閉的屏風處,一會兒惱,一會兒笑,緊張又期待,像是知道下一刻就會有什么人突然出現。 接著,果然就有紫紅色衣裙的小姑娘繞過屏風款款近前,床榻上那個小傅凜原本懨懨無神的眸子倏地晶亮。 他知道她叫葉鳳歌,昨日來過,前兒也來過,每次來時,手中都端著藥。 他討厭喝藥,因為不管怎么喝,他也沒有好起來。 所以他討厭端藥來的每一個人。 她第一次來時,他便偷偷觸動了房里的機關,墻上藏著的暗棍飛出來打在她的腹部。 待她第二次再來時,他聞到她身上有淡淡的血腥味;可她卻笑瞇瞇地說,她沒有記恨他,也不會像其他人那樣丟下他走掉。 他想,自己待她那樣壞,她說的一定不是真的。 可他又很希望是真的。 “瞧,我給你畫了院墻下的錦葵來,是不是很好看?”葉鳳歌眉眼笑成彎彎月,將一幅畫亮到他眼前來。 小傅凜眼中有淚,惱羞成怒般揮開她,“沒有顏色,不好看,我才不要。” 其實他明明很想要的。 無論好看不好看,那都是葉鳳歌特地畫給他的。 只給他一個人,旁人誰都沒有。 可他又怕收下那張畫后,會讓葉鳳歌看穿“傅凜其實很好哄”這件事,往后便不肯再多費心思哄著他了。 他貪心,總想讓她多來哄著些。 “就知道你會這么說,”葉鳳歌并未因他的拒絕而生氣,反而笑瞇瞇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裙,“瞧,就是這樣的顏色。好看嗎?” 小傅凜淚眼中已有軟色,卻仍是倔強地抿緊了唇。 他原本不覺得畫上那種叫“錦葵”的花有多好看,可若那花和她一樣,那就是真的很好看了。 “你若不喝藥的話,將來就長不高?!?/br> 她有一把極好的嗓音,不兇人的時候,總是軟融融、清甜甜的。 小傅凜別扭地撇開頭,“喝了藥也不會長高,別人都說我快要死了?!?/br> 她笑著湊上來抱起他,輕輕拍著他的背:“別聽他們瞎說,我就是被派來幫著你長命百歲的?!?/br> “那你會一直在這兒嗎?” “只要你聽我的話,每頓乖乖地吃藥,我就會在的?!?/br> 小傅凜很敏感地察覺到她話中那絲微妙的余地,心慌得忘了別扭,細弱雙臂倏地攀緊她的脖頸,執(zhí)拗追問。 “一直嗎?一輩子都在?” 她笑著揉了揉他的發(fā)頂,“一輩子是很長的……或許,等你長到我抱不起來的時候,我就不能繼續(xù)留在這兒了?!?/br> “為什么不能留了?” “因為,那時你就不需要我了呀。” **** 傅凜整個人彈了一下,驀地驚醒。 仿佛夢境重現,葉鳳歌端著藥碗推門而入。 傅凜眼中有恍惚的著慌,雙手撐著軟榻坐起身來。 葉鳳歌瞧著他神色不對,趕忙將藥碗放在花幾上,匆匆走過來以手背探他的額溫,“怎么……” 卻被傅凜伸手環(huán)住了腰身。 葉鳳歌僵了僵,卻到底沒有計較他的唐突冒犯,反倒?jié)M面心疼地伸出手去,“做噩夢了?” 掌心才堪堪觸上他的發(fā)頂,她立刻想起前日傅凜才因她這個動作鬧過脾氣,當即便要將手收回。 他卻像頭頂長了眼睛似地,抬起右手扣住了她的手腕。 還出人意料,討好乞憐一般晃了晃腦袋,主動拿茸茸發(fā)頂在她掌心蹭了好幾下。 即便是小時的傅凜,也只在偶爾病中糊涂時,才肯這樣毫無遮掩地同葉鳳歌撒嬌。 這下葉鳳歌是徹底傻眼,秀氣的面上浮起茫然紅云。 雖說傅凜性子別扭不是一日兩日,可近來種種的古怪行徑還是讓她覺得反常。 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片刻后,傅凜徐徐抬頭,俊秀玉面微仰,直愣愣望進她的眼底。 朦朧瀲滟的眸子泛著恍惚的淺紅,莓果般的薄唇輕啟,沉嗓是半夢半醒時特有的沙啞。 “葉鳳歌,我聽你的話,每頓都乖乖喝藥;若你抱不起我來,就換我來抱你?!?/br> 這是七年前的傅凜說過的話。 同樣的人,同樣的話,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