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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丹時便經歷過一次雷擊,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這次沒有師尊在一旁指導,她仍舊輕車熟路的消掉了那些在筋脈中橫沖直撞的殘留雷意??蔹S的發(fā)絲恢復了光澤,除了面色仍略顯蒼白之外,已無有大礙了。 睜開雙眼后,靈璧下意識的在身邊尋找寒松的身影,目光繞了一圈才在那株高大的棗木后發(fā)現(xiàn)了和尚僧袍的一角。 在心中暗道幸好和尚還在,靈璧一手牽著披風,抬腳朝棗木走了過去。 繞過樹干,她看見寒松正聚精會神的刻著手中的木頭,沒想到六根清靜的和尚還有這種手藝,那就算他日天道找他二人算賬,將其功德修為收回,和尚用不著挨家挨戶的化緣,在廟會上擺個攤子也能湊合過日子呢。 就勢在寒松身邊蹲下,靈璧抱著胳膊看他手起刀落,釋加牟尼佛在樹下悟道,寒松又在樹下悟到了什么呢? 他手中雕的是端坐蓮臺,身在靈山的佛祖嗎? 可看了一會兒后,靈璧覺得不對。怎么和尚手中的木頭小人越看越像個女人呢?頭發(fā)長長的,眼睛大大的,腰身細細的,說是送子的南海觀世音菩薩吧,手里也沒有玉凈瓶啊…… 第60章【二更】 寒松手中的匕首像是施了什么術法一般, 每一刀都恰到好處。細細的勾勒著每一根發(fā)絲,讓它們以一種超出堅硬棗木的形態(tài)展現(xiàn)著女子的柔情。 棗木小像上的女子睜著圓圓的杏眼甚是可愛,嘴角微微向下垂著,似有什么事惹得她心生煩惱了。 靈璧雙手撐著下巴,自己在這兒瞧了半天, 也不知道和尚這刻的到底是什么。 即便是送子的觀自在菩薩, 那最開始也是個男的,女法相還是凡人杜撰才有的。除觀自在菩薩之外,佛門就再不會拜什么女修了。 扁著嘴搖頭, 靈璧想起了自家掌門對寒松的評價, 佛心不穩(wěn), 遲早還俗。 心中暗道:“肯定是寒松這花和尚在凡間化緣的時候,瞧上人哪家的小姑娘了?!?/br> 一會兒等他刻完得給他開解開解, 咱修士求的不就是一個長生不老?先不說你要守清規(guī)戒律,武僧喝點酒吃點rou的佛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沒看見就算了, 你要是真的動了凡心, 那不等天道找你算賬, 怕是在上界靈山的佛祖都能讓你氣糊涂了。 再說了,就算佛祖心大饒了寒松,除開為情所困的容易走火入魔, 壞了元陽的男修也別想在修為上有什么大的精進。不能怪靈璧往歪處想, 這是眾人都認可的道理。 “嘖嘖嘖……” 和尚雕的極其用心, 以至于靈璧在他身旁看了許久的時間, 寒松連頭的不曾抬過。 玄色的披風邊角拖在地上染了塵土, 靈璧使了個清潔的法訣后,將它們揪到了膝上。 “和尚,你這刻的誰???” 寒松的手藝不錯,一會兒功夫隨著木屑掉落,雷擊的棗木已然清晰的出現(xiàn)了人形,只是尚未精雕細琢,還看不出模樣來。 聽到靈璧發(fā)問,寒松拿著匕首的手抖了抖,滑脫了在木雕身上留下了一道不深不淺的印記。出家人不打誑語,寒松竟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只好閉口不言,加快了手上的速度,木屑簌簌的落在地上,積了淺淺的松軟的一層。不多時木雕的面容的便越發(fā)的清晰了起來,讓靈璧越看越覺著熟悉。 “總覺得在哪里見過?!?/br> 她往寒松處湊了湊,想仔細看看清楚。 “日月長明,只因云霧遮掩,上明下暗,不能了見日月與星辰?!?/br> 寒松唇上的血色還未散去,加之靈璧知曉他是個只知修體的護寺武僧,是故即便寒松開口說起了佛家經意,靈璧也沒往心里去。 指著木雕上女子發(fā)髻上的一枚簪子,開口稱贊:“真好看,我也曾從凡間買過一支。彼時一個凡人的富商小姐與我同在店里,差點就被她搶了去。” 百年的道不知修到了什么地方,高嶺門上至掌門,夏至守門,都對靈璧身上帶著如此濃郁的凡人習氣表示不解。畢竟她被送上山的時候也才七八歲的年紀,剛剛學會使筷子自己吃飯不久的歲數(shù)。 聰明些的能背個一兩句古詩詞,若能搖頭晃腦的頌上一句‘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全村的父老鄉(xiāng)親都得豎著大拇指夸一句才子。換個稍稍愚笨些的娃兒,指不定還在院子里拎著鏟子,流著大鼻涕和尿泥玩呢。 怎么著靈璧一天天的就想著上凡人的城池里買簪子買鐲買鏈子,酒館飯莊里捧戲子,街頭巷尾的算命當騙子呢? 巨劍尊者曾一度想要去將靈璧死去爹的魂魄招過來問問,他到底帶著七八歲的孩子去了些什么地方,見了些什么人,辦了些什么事。 也好讓巨劍尊者有個準備,萬一哪天徒兒做下什么石破天驚的事時,他還能穩(wěn)如泰山的道一句:“逆徒,為師早就知道你有今日?!?/br> 隨著匕首的寒光閃現(xiàn),木屑仍舊不住的向下飄落,說話間的功夫女子的衣衫也清晰可見了。 “忽遇慧風吹散卷盡云霧,則萬象森羅,清晰可見?!?/br> 話音落下,匕首也跟著停下,寒松將手中的木雕往前一遞,叫靈璧看了個真真切切。 雷擊的棗木樹心呈現(xiàn)棕紅色,可經寒松的巧手一雕,任誰也能看出來,女子身上穿的是一件披風。披風的制式別致,次方小世界除了高嶺門便再無有人敢穿著它招搖過市。 發(fā)髻上插著簪子,木雕上女子的臉靈璧再熟悉不過了,每日照銅鏡不知多少遍,一看就是她自己。 吞咽了下口水,以膽大妄為聞名師門的靈璧一時沒敢接。 “和尚,你這是什么意思?不是對我有意思吧?那可就沒意思了?。 ?/br> 寒松的雙唇殷紅,若是略過他光禿禿的腦袋,很容易讓靈璧聯(lián)想到飯莊里彈琵琶的小妹們唱詞兒里的俊俏情郎,半夜里翻墻來找她私會。 甚至不忽略他光禿禿的腦袋,也很容易讓靈璧想到琵琶小妹們唱詞里的俊俏待還俗情郎??煞踩耸欠踩耍麄冎灰热毡愫?,百年光景怎么快活怎么來。 修士可就不同了,漫長歲月千百載都只是眨眼的一瞬,每行一步都要想清楚。 “此物我受不得?!?/br> 靈璧起身連連擺手往后退去。 和尚抬手擦去唇上猩紅的血色,跟著起身,再次將木雕遞出。 “佛家修行有六度,六度后方能到達覺悟的彼岸?!?/br> “一度為布施,農家女曾與佛祖布施,女菩薩也曾在百子城與我布施。佛祖割rou喂鷹,以身飼虎為布施,我與施主這尊小像,亦為布施。” 寒松義正言辭把釋加牟尼都搬出來了,倒叫靈璧有些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紅著臉接過木雕,怪不好意思的,拱著手道了句:“勿要怪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