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街頭。

    而這樣的姻緣，不是第一次。

    林宅那些女人的消失，也全都不是意外。

    一份小小DNA報告，卻佐證了所有的事實(shí)。

    林鏡堂癱坐在椅子上，五指緊緊抓著扶手，拿著報告的手臂抖動地難以自制。

    “……你怎么得到的？”

    “很簡單。”言淮淡淡解釋，“你用過的梳子、換下來的衣服、戴過的帽子，只要上面有一根頭發(fā)，就可以作為檢測樣本。哦對，你一定很好奇吉岡是怎么和我聯(lián)系的，其實(shí)第一次和他見面后，我就派人通知他，你也許會有動作，雖然林家在國內(nèi)的勢力的確很大，但吉岡的養(yǎng)父在日本極有地位，又怎么可能讓你得手?！?/br>
    林老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沒有出聲。

    言淮在這時忽然背過身去，負(fù)手望著那些被煙火繚繞的牌位，聲音空曠冷漠。

    “老爺子，那些事情沒有人提起，不代表它就被人遺忘了。時家的那么多條人命，消失在林宅的那些女人，他們都是真實(shí)存在過的，你以為，可以遮掩一輩子嗎？”

    他又轉(zhuǎn)回身，望著眼神黯淡無光、表情木然如泥塑的林老。

    “所以，該如何選擇，我想你已經(jīng)明白了?！?/br>
    自然是明白的。

    擺在眼前的兩個選擇——那些事情被揭開，這一生都陷入世人鄙夷的目光，和放棄眾多子孫中的一個，改為扶持另外一個。

    孰輕孰重，林鏡堂自然分得清楚。

    只是沒有想到——言淮居然會真的插手當(dāng)年那件事，甚至不惜與林家撕破臉面，把這份原不屬于他的恩怨，轉(zhuǎn)接到自己身上。

    而他做這些事，都只是為了一個人。

    林老靜了半天才再次開口：“為那個丫頭做到這一步，真的值得？”

    言淮笑了。

    是那種涼薄，狠絕的笑意。

    “老爺子，其實(shí)我們很像，都是下過地獄的人，手上沾血無數(shù)?！彼壑酗h蕩著最冷漠地光芒，連聲音都似沾上雪原的風(fēng)?！澳阏f，一個連下地獄都不怕的人，又怎么會怕其他的呢？”

    林老還想掙扎，眼中閃過一絲不甘：“如果……我不同意呢？”

    “很簡單?！?/br>
    言淮轉(zhuǎn)過身來，用手在自己太陽xue上比了個開槍的動作，明明是勾唇笑著，那笑容卻不帶絲毫溫度。

    槍放下，他話音也落下。

    “我不介意讓整個林家陪葬?！?/br>
    ☆、第六十二顆藥

    一輪新月掛起，整個棠園被夜幕籠罩，靜悄無聲。

    唯有從園外流動逡巡的便衣可以看出來，這里的戒備相當(dāng)森嚴(yán)，幾乎快要趕上一小支雇傭軍的規(guī)模。但雇傭軍收納的大都是各國從前線退下來的退伍軍人，因從軍年限和體能水平而存在水平差異，言家人卻都是自幼接受專業(yè)訓(xùn)練，格斗槍械均有涉獵，不敢說人人以一敵十，但絕對是不亞于雇傭軍的剽悍存在。

    正是因?yàn)檫@樣的存在，言家人才能在各方勢力的暗殺下一直平安無虞，也正是因?yàn)檫@樣的存在，若不是想出以性別之分讓這群保鏢不便靠的太近，從而制造出時間差趁機(jī)下手，言淮也不會被鉆了空子。

    想到這里，林棠波又灌了口酒。

    從時燃進(jìn)入林宅以來，他就知道，這是唯一的機(jī)會。得手相當(dāng)順利，順利到他都隱隱擔(dān)心是不是有些怪異，以至于縱然身邊全都是自己的心腹，卻還是不敢入眠。

    手下撩起簾子進(jìn)來，向他請示：“已經(jīng)照您吩咐安排下去了，言家那邊的人應(yīng)該不會懷疑?！?/br>
    他不甚在意地嗯了一聲，揮揮手讓人退下，躺在甲板上，唇角扯起一個譏諷的弧度。

    言淮那邊即便另有打算，他這里也不沒有應(yīng)對的方法。他林棠波不是任人擺布的主兒，雖然平日看起來驕縱不羈，但專注做一件事情的時候，也會顧全所有可能，謹(jǐn)慎謹(jǐn)慎再謹(jǐn)慎。

    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輸。

    想到這里，他唇角的笑容忽然又變成了自嘲。

    一生智慧的絕頂，大概也就是這一次驚心動魄的綁架了。

    身后船艙里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息，那個丫頭估計還在昏迷，再加上剛才打的幾針，等她轉(zhuǎn)醒，估計船都已經(jīng)開出這片水域，進(jìn)入市郊河道了。

    這樣也好，女人從來都是多事的生物，安靜點(diǎn)，省的生事端。

    林棠波漸漸想的入神，發(fā)覺船艙內(nèi)忽然傳出動靜時，已經(jīng)是在幾秒后。他飛快地坐起身，進(jìn)入船艙，就聽到那個封閉的艙窖里不停傳出硬物撞擊的響聲。

    咕咚，咕咚，力道很重。

    下手的人應(yīng)該是毫不憐惜。

    他心中頓時一沉，一時間只懷疑到負(fù)責(zé)看護(hù)的那幾個手下，難道是私自在艙窖里留了什么刀具？

    匆忙打開艙窖的蓋子，卻看到雙手雙腳被繩索緊緊束縛著的時燃，正凝力朝窖壁上撞去。艙窖里空無一物，沒有什么刀具重物，那些聲響，都是她撞擊頭部發(fā)出的聲音。

    他立刻制住她瘋狂的舉動，盯著她額頭上撞出血的地方，眼神暗下來，瞬間聯(lián)想到一個可怕的事情。

    “這是做什么？”他驀地放開揪著她領(lǐng)子的手，譏誚出聲，站在艙窖前，語氣毫無溫度，“想自殺，好讓言淮無所顧忌地對付我？”

    時燃沒說話，散著頭發(fā)，以奇怪的姿勢蜷曲在狹小的艙窖里，整個人沉靜地像是毫無生氣，唯獨(dú)一雙眼睛，閃著亮光，讓人無法忽視。

    林棠波看著那雙眼睛，忽然就想到幾年前，重新在林宅見到長大后的她。

    浸潤著江南水鄉(xiāng)煙雨的膚白唇紅，眉眼似精雕玉琢的瓷娃娃。容貌好不罕見，但那雙眼睛，水靈靈的、特別亮，像被雨打濕的荷葉上跳動的露珠兒，鮮活的不得了，旁人只看一眼，便會過目難忘。

    他對這樣的眼睛，也是過目難忘。

    只可惜，從小時燃就表現(xiàn)出很特別的性格，一般不與人親近，一起長大的這幾個同輩，只有四弟林沉瀾和她關(guān)系最好，好到當(dāng)時林老甚至動過心思，想讓兩家聯(lián)姻。如果當(dāng)時真聯(lián)姻了，二房只怕再無機(jī)會，好在半路殺出來個言淮，這樁姻親也就作罷了。

    再后來，他擁有過很多女人，經(jīng)驗(yàn)多了，漸漸食髓知味，對這種事也就看得淡了。唯獨(dú)這雙眼睛，偶然會在腦海中掠過，每每想起，心中都會泛起一種很特殊的感受，似乎能被這樣的眼睛注視著，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

    不得不承認(rèn)，他很好奇，言淮到底有怎樣的魅力，能讓這樣一雙眼睛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一心只望向他？

    時燃忽然在這時開口。

    她問了一個很奇怪的問題：“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

    林沉瀾意外的看了她一眼，但還是配合地瞅了瞅手表，報出她想要的答案：“晚上九點(diǎn)?！?/br>
    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