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既然已經(jīng)被找到了，也不可能躲上一輩子，何況蘅姐一直未醒，真得請薛忱看一看才好。他進屋子背上薛蘅，隨平王出了院子。

    剛邁出大門，便有人遞上連著風帽的黑袍。謝朗知平王不欲讓人知道自己和薛蘅藏在王府，便接過黑袍，連人帶頭都包住了。

    巷口有兩駕馬車靜靜地等候，謝朗背著薛蘅上了前一輛，平王則登上了后面一輛馬車。

    雕輪繡幃的香車里，秋珍珠蛾眉婉轉(zhuǎn)、皓腕輕抬，給平王注滿一杯，微笑道：“剛才見到呂三公子在這附近飲酒?！?/br>
    “哦？”平王俊眉一挑，沉思片刻，道：“不妨事?！?/br>
    “他到底是哪方的人？”

    平王并不喝酒，將身軀靠上軟軟的羅墊，吐出胸臆中的一口氣，闔上眼，淡淡道：“現(xiàn)在看來，他是父皇的人?！?/br>
    秋珍珠看著手中的瑪瑙杯，掠了掠鬢發(fā)，淺笑道：“看來陛下挺在意小謝的，還讓呂三公子盯著他。”

    “不。”平王睜開眼，取過秋珍珠手中的瑪瑙杯，一飲而盡，道：“父皇在意的是薛先生。”

    他坐正了，沉吟道：“父皇和薛先生之間，必定有個十分重要的秘密。瞧父皇的樣子，根本就不想把薛先生逼到這一步?！?/br>
    “所以——”秋珍珠橫過來一眼秋波，“王爺真不打算逼小謝娶柔嘉了？”

    平王恨恨道：“他這樣鬧開了，還怎么逼他？柔嘉的臉面還要不要？這小子闖這么大禍，還硬得象塊石頭?，F(xiàn)在就是拿刀子逼著他，他也不會和柔嘉成親了?！?/br>
    他嘆了口氣，只覺得眼前之事大是頭疼，忽然眼前發(fā)黑，禁不住又是一陣暈眩。

    秋珍珠忙起身走到他身后，用手指輕輕地揉按著他的太陽xue，柔聲道：“又頭疼了嗎？”

    平王苦笑一聲，道：“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時不時就犯一下暈，估計是這段時日太累了點。小謝個不爭氣的，讓人太不省心了?！?/br>
    秋珍珠柔聲道：“王爺，你也別cao心太多了。有些事，該放手就放手吧，各人自有各人的緣分?！?/br>
    平王不語，只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柔荑。兩人一時無語。

    秋珍珠再注滿一杯，遞到平王面前，忽然幽幽地問道：“王爺，若您是小謝，您會有他那樣的勇氣嗎？”

    平王聞言一怔，慢慢地抬眸看向秋珍珠。她望著他嫵媚而笑，但眉梢眼角卻流動著淡淡的、象霧一樣朦朧的傷懷與酸楚。

    平王忽然想起幾年前，當左長歌將秋珍珠帶到他的面前，那是怎樣一個靈秀的女子，而現(xiàn)在，她美艷的面容后，有著掩飾不住的風霜之色。

    香車向前、流蘇輕搖，秋珍珠看著平王恍惚的神色，忽然掩口一笑，“也只有小謝那種性子，才說得出那種話。”

    平王漫不經(jīng)心地“嗯”了一聲。秋珍珠卻不再看他，挑了簾子，往外瞥了一眼，淡淡道：“前面就是王府了，王爺，我可只能送到這里?！?/br>
    平王因為在北疆帶兵三年，尚未大婚，平王府并不鋪張華麗。風桑一事后，平王將王府內(nèi)的人認真清理了一遍。他將謝朗帶到竹月小筑，里面安排的幾位侍女皆是心腹之人，而薛忱也早在竹月小筑里等候。

    謝朗見到薛忱，頗為心虛地咽了口唾沫，一聲“二師叔”再也不好意思叫出口來。

    薛忱盯了他一眼，便去看床上的薛蘅。見他把完脈后面色沉重，謝朗的心緊拎了一下，急問道：“怎樣？！”

    薛忱上下掃了他一眼，道：“她一直沒醒過？”

    “沒有?！敝x朗忙道：“但也一直睡得不踏實，象被什么噩夢魘住了一樣?！?/br>
    薛忱看看薛蘅，又看看謝朗，心里說不出是什么滋味。他嘆了口氣，道：“你先去歇著吧，我來守著她就好。”

    謝朗不肯離開。薛忱忽然怒了，斥道：“你看看你的樣子！你守在這里，她就能夠醒來嗎？！她現(xiàn)在需要的是不受任何驚擾！”

    謝朗低頭看了看，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穿著被關在地窖時的那身黑色衣裳，腳上有被鐵鏈拴著時留下的傷痕，一雙黑緞靴子血跡斑斑，頭發(fā)也是凌亂不堪。再一想，才想起自己大半天都未進水糧，他只得戀戀不舍地看了薛蘅一眼，轉(zhuǎn)身去了隔壁屋子。

    平王選派來的侍女訓練有素，服侍他吃了點東西、沐浴更衣，就悄無聲息地退下。

    這時，街道方向遙遙傳來梆鼓之聲，謝朗用心聽了聽，竟已是四更初點。

    他在床上躺下來，將雙手枕在腦后，看著從窗外透進來的淡淡月色，長長地吁出一口氣。

    從昨日午時逃出地窖，趕往姚府，當眾說出對薛蘅的一番心意，與眾人爭辯論戰(zhàn)，趁亂帶走薛蘅，再到這一刻在王府內(nèi)安靜地休憩，他直如做了一場驚心動魄、一波三折的夢。

    這一刻，他一直緊繃著的神經(jīng)才慢慢地放松下來。他將這大半天的事情細細回想了一遍，既興奮又不禁有一絲憂慮。過得片刻，他又想道，管他呢，大不了便和蘅姐一起私奔，天大地大，總不會沒有我們的容身之處。家里是暫時不能回去了，但只要過了這陣，太奶奶和各位姨娘肯定還是會原諒自己的。最好，那時候蘅姐已經(jīng)有了身孕，看在孩子的份上，爹爹也不好說什么了吧。這么一想，他又決定要將對前路的憂慮重重地拋開了。一想到孩子，謝朗也不禁臉紅耳赤起來。

    剛在床上翻了個身，他忽然想起長老大會上的薛蘅，在驗明守宮砂一事上，抗拒的舉止頗為異常。

    二月十五的月光，水銀瀉地般鋪灑在窗前。謝朗慢慢地坐起來，凝望著窗外的月色，心中的疑念象月宮中桂樹的陰影，越來越濃。天邊的一團烏云，悄悄地遮住了月亮的光華。

    朦朧的月影透過樹枝在青磚上極緩慢地移動，似一條小小的毒蛇盤旋著向上爬。

    謝朗下意識地甩了甩頭，鉆回被子里，強迫自己閉上了雙眼?？伤绾嗡弥?，翻來覆去，思緒紛紜，直到窗外的天空露出淡淡的蟹青色，他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八八、從來疑心生嫌隙

    謝朗醒來時，已是辰時末。

    他看著窗紙上透進來的日光，急忙跳下床。剛推開隔壁房間的門，一名侍女便對著他做了個手勢，“噓——”

    侍女在錯金香爐里撒了把香，躡手躡腳地出來，帶上房門，輕聲道：“公子，薛二先生吩咐了，讓薛閣主多睡一會，暫時別驚擾她。”

    “二師叔呢？”

    “薛二先生替薛閣主施過針，守了半個晚上，剛剛歇息去了。他叮囑我們，萬不能再讓薛閣主受到一丁點的驚擾和刺激?！?/br>
    謝朗聽了，便不敢再進薛蘅的屋子。他回到自己屋子用過早點，在竹月小筑里來回走動，思忖片刻，覺得現(xiàn)在鬧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