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引來的―――”

    景安七年，夏，四月，已未。

    謝府，澄漪院放酒的地窖內(nèi)。

    雖是夏初，地窖內(nèi)卻十分陰冷，五姨娘披上了夾衣，仍瑟瑟直抖、牙關(guān)輕敲，“二、二、二姐，我們還是另外找個地方玩吧，這里太冷了?！?/br>
    “你倒說說，這謝府之內(nèi)，還有哪處是老祖宗沒找到過的？”二姨娘冷笑。

    三姨娘磕著瓜子，道：“誰讓你那次得意忘形，讓老祖宗聽到聲音找到了秋梧院，咱們沒地方躲了，只能躲到這里來。”

    “就是，老祖宗雖然出牌慢了點，牌品相當臭，又從不拿私己銀子出來和咱們玩，但她總是長輩。依我說，倒不用躲，她老人家想玩，咱們陪她玩就是，只不過，五妹你就不用上場，在旁邊端茶遞水好了。”二姨娘閑閑道。

    五姨娘無奈，只得打起精神摸牌。口中嘟囔道：“我不也是看老祖宗年紀大了，經(jīng)不得刺激，她玩馬吊又容易興奮，怕她有個好歹嗎？”

    牌過幾輪，她倒還小贏了一點，便也漸漸忘記了寒冷。

    二姨娘的大丫環(huán)紅蕖進來，替幾人斟上參茶，輕聲道：“看過了，老祖宗正午睡，一時半會不會醒。聽墨書說，老祖宗說醒來后要到佛堂靜坐參禪。”

    四人大喜，放松了不少，隨著“戰(zhàn)事”的激烈，爭執(zhí)之聲也越來越大。

    三姨娘這日手氣特背，不到一個時辰，便輸光了荷包里的銀子，眼見又放了五姨娘一炮，氣得將桌子拍得“呯呯”響，“見鬼了見鬼了，你們一定是使詐，聯(lián)合了來對付我！”

    五姨娘哼道：“少廢話，給銀子！”

    “不給！輸光了，沒銀子！”

    五姨娘起身來取她的耳墜子：“沒銀子，就拿這個抵數(shù)！”

    三姨娘慌忙躲開，怒道：“這個不能給！”

    “為什么不能給？！”

    “這可是我三十四歲生日時，明遠巴巴地讓金匠按最新式樣打了，送給我的。要是他回來，我還得戴上這個去接他，當然不能給！”

    她這句話頓時勾起了眾人對謝朗的思念之情。五姨娘也一時忘了索要賭債，坐回原位，撐著下頷，幽幽道：“唉，都兩年了，這仗還沒打完?！?/br>
    “是啊?！彼囊棠飮@道：“明遠這小子，也不知咋回事。去年的信是一個月一封，今年倒好，三四個月還不見一封信回來。好不容易盼到一封信了，他也沒說什么，只那么輕描淡寫的幾句話，也不知他過得到底好不好，萬一、萬一受了傷，咱們也不知道?！?/br>
    二姨娘壓低了聲音，“聽老爺說，丹族人被咱們的大軍趕到了薩努河以北，本可以一鼓作氣將他們趕回阿克善草原，但咱們的糧草一時沒跟上，軍中餓了數(shù)日，平王殿下也只能和士兵一樣吃草根樹皮，又殺了一些戰(zhàn)馬，才度過危機。這種情況下，明遠自然沒心思給咱們寫信了?！?/br>
    “那他是不是吃了不少苦啊？”五姨娘相當心疼。

    “老爺說了，讓他吃點苦，才是正經(jīng)事。正因為軍中缺糧，明遠請纓去奪丹賊的糧草，只帶了一千精兵，一晝夜行數(shù)百里，奪了一批糧草回來。平王殿下上表給明遠請功，陛下封了明遠為驍衛(wèi)將軍，聽說那個最難纏的老將裴無忌也開始對明遠贊賞有加了呢?！?/br>
    “阿彌陀佛！”四姨娘念了聲佛，道：“明遠下次可不要這么冒險才好?！?/br>
    “就是，他是堂堂駙馬，何必拿這尊貴的身子去冒險，公主可不想沒過門就成為寡―――”五姨娘幽幽道。

    “呸呸呸！快吐口水！”三姨娘罵道。

    五姨娘有些尷尬，便想起了三姨娘的賭債，再起身去摘她的耳墜，“你先把這帳給結(jié)了！”

    三姨娘哪肯，與她廝鬧起來，躲閃間正撞上端著雞湯進來的大丫環(huán)紅蕖和綠柳?！皢茑ムァ表懧曉诘亟褍?nèi)久久回響，瓦缸和瓷碗碎片到處都是。

    而三姨娘、五姨娘、紅蕖、綠柳身上，也濺滿了雞湯。

    眾人正十分狼狽之時，地窖入口，忽然傳來蒼老的聲音，“哈，可逮著你們了―――”

    景安八年，初春，正月二十。

    謝府，二姨娘的“留芬閣”內(nèi)室澡屋內(nèi)，深藍色的粗麻布將窗戶遮得嚴嚴實實，屋內(nèi)點著數(shù)支蠟燭。

    二姨娘按住桌面，一臉嚴肅，“我可把丑話說在前頭，這回誰要是再鬧事，把老祖宗引來了，別怪我扣她的月例！”

    另三人忙點頭，“二姐放心！”

    五姨娘怯怯道：“這里會不會太危險，我總感覺老祖宗隨時會找來?！?/br>
    三姨娘語帶不屑，“這你就見識淺了，俗話說得好：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老祖宗絕對想不到，咱們竟會就在這留芬閣玩馬吊。再說，院門口有紅蕖守著，只要她叫一聲‘老祖宗’，咱們就不出聲，老祖宗怎么會到這黑黑的澡屋子里來查看？”

    四姨娘連連點頭，“三姐說得有理?！?/br>
    五姨娘也放下心，全情投入到“戰(zhàn)事”中，不多時便贏了數(shù)兩銀子，喜得眉花眼笑，總算克制著沒大聲笑出來。

    二姨娘也心情舒暢，邊出牌邊低聲笑道：“話說回來，咱們玩了今天，明天可得干正經(jīng)事了。明遠馬上就要回來，他這一回，封爵、領(lǐng)賞、慶宴自是少不了，只怕馬上就要和公主成親，謝府可有得忙了?！?/br>
    三姨娘喜道：“是，二姐放心，咱們就玩了今天，明天開始辦正事。昨兒個我兄弟媳婦來，還說咱家鋪子新到了一批南梁國的絲綢，正好辦喜事用?！?/br>
    “嗯?！倍棠稂c點頭，轉(zhuǎn)向五姨娘道：“老五，這酒，可都得由你娘家包了?！?/br>
    “好?！蔽逡棠飸酶裢馑?，“就等著這一天，早和我大哥說了，大哥說能為明遠娶公主準備酒，那是添光生輝的事情?！?/br>
    四姨娘家境卻沒有三姨娘和五姨娘好，聞言便低聲道：“二姐，那我―――”

    二姨娘素憐她出身貧寒，忙道：“你來幫我的忙，這里里外外，我一個人，肯定是忙不過來的，總不能請老祖宗出來理事?！?/br>
    四姨娘連忙點頭，“放心吧，二姐，你說東我絕不往西?！?/br>
    三姨娘打出手中的牌，道：“不過我說明遠這孩子，可真是。從去年到今年，就回了一封信，還只一句話，什么‘戰(zhàn)事將定，不日回京”。你說說，這叫咋回事？是不是把我們都忘了?。俊?/br>
    “唉，三年沒見，也不知明遠長高了沒有？下下個月可就是他二十歲的生日。小柱子那天聽從前線回來的傷兵說，明遠黑了不少?！?/br>
    二姨娘也十分想念謝朗，發(fā)了一會呆，在五姨娘的催促下才亂丟了一張牌出去，道：“是啊，他這一句話，可把我害苦了。昨天公主不是派抱琴來給老祖宗送宮花嗎？又到我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