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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沉重地壓迫他,壓迫得他透不過氣,他還是緊緊地抱住了她,死死地扣在懷里。 后面的記憶一直恍如夢境,事實上夢里夢外都是夢,所以也無甚差別了。 夢境中,那丟失的記憶碎裂成一片一片,像雪花一樣從天空中緩慢地飄落。 雪花很美,但落到身上的感覺寒冷徹骨。 看著雪花的感覺無比美好,但當(dāng)雪花融入身體,就渾身顫抖,滿目倉皇悲涼。 不要再想起來了…… 為什么是這種時候想起來…… 嫌他不夠痛苦嗎? 嫌他不懂他是如何傷足了愛的人的心了嗎? 為什么要讓他一次又一次無比深刻地意識到……意識到自己曾經(jīng)無意間將曾經(jīng)最愛的人傷得遍體鱗傷…… 漫天飛舞的雪天中,單晏隨坐在高高的雪堆上,額頭抵在膝蓋上,雙手死死地扣住了快要崩潰的頭部。 每次恢復(fù)一點的記憶,就是更加讓人墜入地獄的痛苦…… 一年以前,單晏隨擺脫了婚約的束縛,皇帝敬重,聲名遠(yuǎn)揚(yáng),在外人看來正是得意之時,卻被人上門痛罵。 來者曾是他到京城時幫助過他的官員。 那官員治下有道,體恤下民,單晏隨一直敬重。 官員將天子現(xiàn)在的爛政都一并算在單晏隨頭上,將數(shù)十年的臟水一并潑向單晏隨。 官員說,單晏隨的道是無用之道;官員說,單晏隨的道是逃避之道;官員說,單晏隨的道是進(jìn)不了紅塵,于是不懂紅塵,在紅塵外的無知之道。引人消極,誘人逃避。 單晏隨對官員細(xì)數(shù)形成那臟水的數(shù)十年源頭,又道他人生不過二十,只是修學(xué)識,不治天下,何苦臟水都潑他身上。 官員啞口無言,忽然又不屑道:“數(shù)十年的道你也是萬變不離其中的一種,陛下說你英才,過譽(yù)了?!狈餍涠?。 單晏隨荒謬地大笑之后,便拋之腦后。 但那官員的痛罵仿佛黏上了就扔不掉的詛咒一般,不時地困擾著單晏隨,因為他說中了單晏隨的痛腳。 數(shù)十年的道,單晏隨也不過是萬變不離其中的一種,所以他修好的只是小道,不是大道。 心煩中,單母病急,單晏隨慌忙回去照顧。 然后遇到自己的大道…… 人生中若只以離世獨立為道,將其他視之爛俗,其實自己也早已爛俗。 道為何物? 心中美好之物,心中寧靜之物。 見之忘俗,遇之明目。 在深入了解楚雙儀之后,單晏隨嘗到了好多好多東西的趣味,知道了好多好多被道人忽視的世界的美好。 世間很多東西,存在便有存在的美好,何必糾結(jié)俗與清、道與非道呢? 只可惜……大道找到不久,就因為失憶后被還沒頓悟過的自己打碎了,然后又被命運(yùn)狠狠撕碎,片點不留。 單晏隨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山谷中的,他只知道夢里那擁有美好弧度的最后一片雪花已經(jīng)下完了。 夢境中的最后一片雪花告訴他,他要實現(xiàn)諾言,要帶著好多好多的甜點回山谷給夫人吃。 夫人好久沒嘗過了,所以她盼望了好久。 即使夫人知道買回來也只是能吃一部分,其他的要鎖進(jìn)柜子里慢慢吃,她也盼望了好久。 答應(yīng)過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單晏隨木木地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打開了那扇內(nèi)里已經(jīng)布滿灰塵的門。 門內(nèi)無任何的活物,根本沒有什么企盼夫君歸來的夫人。 所以呢,他永遠(yuǎn)只能實現(xiàn)上半部分的諾言:帶著好多好多的甜點回山谷。 下半部分的諾言再沒有人幫他實現(xiàn)了。 他答應(yīng)過的事情,再也無法做到了。 就像他答應(yīng)過一輩子不辜負(fù)那個人,不讓她后悔,不讓她遺憾,但諾言還是食言了。 單晏隨留下了兩行血淚。 一個人快要死的時候是怎么樣的呢? 有人解脫,有人不舍。不管是解脫還是不舍的,情緒大部分都會放大到讓人看見。 單晏隨看到了楚雙儀死去的全部樣子,卻無人看到他死去的樣子。 解脫和不舍,無人可知,也無甚意義。 但那痛苦是那么的強(qiáng)烈,好像即使是死,也無法解脫。 所以才會有幫人解脫的道吧。 可惜他即使可以解脫,即使可以重來一遍,也絕無反顧地掉進(jìn)這無法掙脫的深淵。 第54章 彩漆花卉三星子母脂粉黛盒 這次是單潛先楚征儀一步醒過來, 他怔怔地看著床鋪中央兩人都用血滴過的嵌貝鹿形鎏金銅印。 那銅印是他身為單晏隨的那一世時,自己親手制作的。 那鹿形背上鑲嵌的貝殼是他找了好久才確定的,那銅印的造型是他在圖紙上設(shè)計了無數(shù)遍的,每一個側(cè)面, 每一個弧度都刻入了他的心。 但這銅印又是他那一世無比陌生的, 因為自楚雙儀還給了他,他就放回了那本鎖著無數(shù)甜食的柜中。 那個柜子里面曾經(jīng)放著楚雙儀鐘愛的甜食;甜食的深處曾埋著她最珍視的印章。 他最后一次買回了甜食, 將全部甘甜都埋住了那早就已經(jīng)易主的印章, 試圖恢復(fù)那早已經(jīng)破碎的真相…… 楚征儀醒過來的時候看到單潛握著銅印,深深地看著她, 但那深邃沉重的目光里, 又是只劃過少許復(fù)雜情緒的空洞眼神。 楚征儀向他沉默地伸出了手,示意給她銅印。 單潛一邊緩慢地遞給了她, 一邊道:“楚使者,你知道我為何字晏隨嗎?” 楚征儀接住了銅印,沒有回答, 但單潛卻沒有放手,而是繼續(xù)讓楚征儀聽到:“原因來自困擾我無數(shù)年痛苦的夢境。那夢境的內(nèi)容很朦朧,醒來時模模糊糊,我記得最多的,就是我在一個大雪天踽踽獨行,我在那個大雪天回憶完了我全部的人生,包括丟失的和錯落的記憶。我一直走,一直走……我找不到出路, 但我知道終點,因為有個聲音在呼喊我,她叫我晏隨。我后來便改了自己的字,真的叫晏隨了?!?/br> “既然是噩夢,現(xiàn)在你的夢魘病也治好了,就忘掉吧?!背鲀x無動于衷地說道。 單潛悲哀地說道:“可是這次我做到了啊,即使轉(zhuǎn)世,我也記得……”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悲傷得小心翼翼。 那一世他一直不記得,到了快死的不久前才記得,可是轉(zhuǎn)世后,他一直記得。 “我曾聽說有個得道高僧說過:暫時因緣,百年之后,各隨六道,不相系屬。別讓前塵舊事影響到你新的人生?!背鲀x淡淡地說道。 “前世你對我說:你我因緣際會,因情締姻,情緣既已兩兩錯過,便各隨各道,不相系屬。我記了一輩子,也痛了一輩子?!眴侮屉S笑得像哭一樣,“如今你又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