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來的就只有那昏暗的霉味兒和刺鼻的汽油。

    “或許這里曾經(jīng)有過什么故事呢？”他自言自語道：“那抹綠，你讓我有些驚艷到了，終有一天我會讓你現(xiàn)出原形！”輕輕的，那扇大門被合上，里面似乎有一雙眼睛一直在死死盯著剛剛離去的那個年輕人……

    洪村有個傻子，其實他很可憐，原本傻子并不傻，四五歲的時候感冒得了一場高燒，父母因為忙著農(nóng)活，那會兒子女又多實在顧不上，等燒到不行送到外面醫(yī)院里搶救回來的時候人就傻了。醫(yī)生說是燒壞了腦子，他全年只穿一件棉襖，夏天是那個，冬天也是那個，這個傻子不害人，整天笑呵呵的力氣還特大，一頓飯能吃五碗。說他傻他也不是全傻，能幫著家里干重活，二三百斤的木頭杠肩膀上坡都不帶喘氣，平時沒活兒的時候他就喜歡順著路來來回回的走，有人說他才是最熟悉洪村的人，每天得溜達(dá)上四五遍。

    傻子三十多歲了，身邊的同齡人早就結(jié)婚生子，那年月的光棍比現(xiàn)在要少，只要你不懶有手有腳基本餓不死，家家戶戶的條件都差不多，傻子自然沒人愿意跟他的。三十多歲的傻子有一天在村里看熱鬧，吉普車上走下來一個身穿紅色旗袍蓋著蓋巾的新娘子，傻子被人起哄起掀那蓋頭，掀開了自然是被新郎一頓很揍，可是傻子卻忽然像是石頭縫里蹦出的小花兒，開始思春了。

    于是傻子喜歡跟著一些姑娘后面，他不知道怎么表達(dá)，那些姑娘被他跟著都覺得害怕，起先的時候是跑，后來則是罵，慢慢地就發(fā)展成拿棍子和石頭砸。其實傻子從未有過傷害姑娘們的行為發(fā)生，他只是想知道那些漂亮的姑娘什么時候也能跟自己做朋友。

    因為這件事，傻子的名聲開始走下坡路，人們叫他花癡，男人們見到他會調(diào)笑“傻子你想媳婦了？”傻子咧著嘴嘿嘿直笑，然后他們會慫恿他去攆小賣部的老板娘或者是菜攤子上的李寡婦，惹得那些女人跳著腳罵，也惹得那些男人哄堂大笑。

    以前傻子最愛溜達(dá)的地方就是小賣部，那里是女人們最集中的地方，無論是嫁過來的小媳婦還是尚未出閣的小姑娘都是傻子眼中的西施。他每天準(zhǔn)時去報道，又準(zhǔn)時的離開，每到夜里傻子還會去一些他所知道的老主顧家去趴墻根。可是最近傻子卻很少出現(xiàn)了，他是歡樂的源泉，人們忽然發(fā)現(xiàn)少了傻子會少了很多樂趣，有人說最近傻子變了，他經(jīng)常一個人去到山間田邊自顧自的和空氣對話，于是又有人說傻子大概是命不長了。

    傻子能叫出名字的不多，但是他卻記得查文斌，這是因為以前胖子在的時候經(jīng)常會給他一點吃的，偶爾還會教訓(xùn)一下那些欺負(fù)傻子的人。這是因為查文斌說，傻子本身已經(jīng)夠可憐了，就不要再去剝奪他那最后一點尊嚴(yán)了。

    他跟胖子一樣，管查文斌叫查爺，這個查爺只要見到自己都是笑呵呵的，還會變戲法似得從兜里拿出好吃的。那天查文斌從稷王廟離開后，準(zhǔn)備再去老奶奶墳，村里的大部分人都在侯老師家?guī)兔Γ底语@然是不會被請去的。

    老遠(yuǎn)的，查文斌見到老奶奶墳上的山坡邊站著一個人，渾身的翠綠讓他忽然心中一顫。這翠綠色怎么那么熟悉呢？

    見過翠鳥嗎？就是那種翠綠，鮮艷無比。抬頭一看天空，這都還是大太陽掛在上面，白天怎得也能見鬼了不成！查文斌立刻加快了步子，或許是他有些急了，那個山坡上的翠綠色發(fā)現(xiàn)了他，隔得老遠(yuǎn)的，查文斌就看見他在跑，一邊跑一邊開始脫掉身上的衣服，他這時才看清原來是那個傻子。

    傻子家住的偏僻，家中有兩個哥哥都已經(jīng)單過，傻子跟著父母住在老宅里頭。查文斌過去敲門的時候，傻子卻從墻頭上冒了出來，要是往常他看見查文斌一定會很親切地喊一句查爺，可是今天他卻沒有，把腦袋一縮回去就像是進(jìn)了殼的烏龜連門都不給開。

    敲了半天門始終沒有回應(yīng)，這讓查文斌多少覺得有些意外，傻子家里只有他一人，若是強行進(jìn)去被人見到了那還真扯不清楚，傻子爹其實也不比傻子強多少，他爹小名叫“好人”，其實就是一車頭徹底的愣種，壓根不會講理，就連人話都說不順溜，張嘴不是問候人家父母就是嘴巴噴火，別人見到都繞著走的。

    第八章 娶媳婦

    傻子躲著查文斌，這本就不是正常的，查文斌呢在門口轉(zhuǎn)悠了兩圈也就離開了，誰還能跟一個傻子玩躲貓貓不成？

    傻子爹，也就是好人十分想給傻子說一門親，可誰愿意嫁給傻子呢？就是他出錢也沒人同意，好人聽說鎮(zhèn)下村也有個傻姑娘，已經(jīng)盤算了好久了，傻子配傻子，他認(rèn)為那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可人家就算是個傻姑娘也開口不小，張嘴管好人要兩千彩禮，這可不是個小數(shù)目，尋常人家也就要個幾百塊?？扇松倒媚锛依镎f了，反正她將來也不會回來養(yǎng)老，就當(dāng)是賣了。

    為了這兩千塊錢，好人已經(jīng)琢磨了好一陣子，這幾年傻子做工掙的錢都在他那收著，也有五六百了，加上自己存的，外加他兩個哥哥一人支援一點，再去借一點，心想著要不托個媒人再去說說，省的傻子整天在村里花癡，惹得背后老是有人指著自己說三道四。

    下午好人先去了侯老師家里送份子，雖說他也是村里的一員，可挨著那脾氣，就沒給他安排什么工作，好人覺得這是村里人故意瞧不起他，一咬牙索性回家取了錢跟著媒人一塊兒上鎮(zhèn)上了。

    鎮(zhèn)下村的那戶人家是個認(rèn)錢不認(rèn)人的主，好人從懷里拿出一包錢擱在桌上的時候，他們連話都沒有多說就把那傻姑娘給牽了出來。傻子在婚姻法是不認(rèn)可結(jié)婚的，可這是在偏僻鄉(xiāng)下，好人可不管那么些，反正當(dāng)著媒人的面兒雙方簽訂了個合約，付錢走人，連茶都沒喝一口就把傻姑娘給帶回去了。

    傻子要娶媳婦兒了，這個消息一下子就炸開了鍋，洪村從不缺新聞，昨兒個還是悲傷遍地，今天可就是大喜了，這喜大家伙兒都是帶著看熱鬧的心態(tài)。

    有好事的小痞子已經(jīng)忍不住了，說道：“好人叔，傻子娶回去知道咋用不？你要不要手把手的教他?。俊边@惹得好人那頭皮一下子就紅了，他臉上有疤瘌，那紅起來叫人覺得可怕。撿起地上的石頭就沖著痞子砸過去，小年輕跑得快，好人就開罵，問候他祖宗十八代。

    一回家，推了門才發(fā)現(xiàn)是鎖著的，好一通吼叫，傻子總算是屁顛顛的過來了。好人見著這個傻兒子，眼里有一陣說不出的感覺，他把身邊那個嘿嘿直笑的傻姑娘往跟前一推道：“從今天起，這個就是你媳婦兒了，領(lǐng)回自己房間去。”

    傻子不好意思的咬著手指頭，這如花似玉的一個姑娘就擺在自己跟前，可他卻不敢放肆，平日里好人可是會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