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瓦檐，雙腿已然凌空亂蹬。強忍著肩上的痛，拼盡全力，朝上爬去。

    終于，整個身子匍匐在了瓦檐之上。

    我朝府內(nèi)望去，火光映紅了天邊的云朵，濃煙將整個陸府包圍在一片灰黑的朦朧之下。

    我低頭對謹(jǐn)佩喊道：“定要堅持住，我一定會回來的，等你回去一起喝雞湯。”

    “好，王妃的恩情，奴婢記下了。”謹(jǐn)佩熱淚盈眶，不住地朝我點頭。

    事不宜遲，我翻墻而下。這是陸府旁的一道幽巷，廢棄木料早已被下人清理一空，格外通暢。

    我橫挪著身子，快步移出，只見外頭已經(jīng)聚集了許多百姓，正隔著街道駐足觀望，卻無人敢邁前一步。向府門前飛快地斜了一眼，一把大鎖在外頭將門牢牢鎖住，怪不得我與謹(jǐn)佩在里頭怎么撞，也是撞不開。

    我揮袖擦拭臉上的汗水，對對岸的百姓高聲呼喊道：“救人啊，還有人在府里！”

    對面百姓皆一片茫然之色，怕是未料到這幢一直空關(guān)的府邸竟然有人。

    片刻之后，一陣慌亂嘈雜，百姓紛紛叩開對面的宅子，從里頭打水出來，朝陸府里潑。

    人勢眾多，盛器不足，又無人組織，亂作一鍋。這樣潑下去也不知要猴年馬月才能將大火撲滅。

    我用盡身上僅存的最后一點力氣，朝著大將軍府方向低頭飛奔。

    忽而一陣馬嘶聲在身前響起。我抬頭看去，只見高翔騎著他的坐騎，在我面前勒住轡繩，愣怔看我。

    我側(cè)身轉(zhuǎn)頭，朝身后彌天火光一指，喊道：“謹(jǐn)佩還在里頭?！?/br>
    音猶未落，便聽得一陣馬蹄疾鳴，高翔帶著他的飛騎，從我眼前呼嘯而過。

    我亦跟在他們的身后，奮力地跑。心中默念：謹(jǐn)佩，堅持住，高翔來救你了！

    ☆、第八十四章

    陸府漸漸進(jìn)入我迷蒙的視線，站在遠(yuǎn)處喘息時，抬眼望去，人群已被士兵們阻隔開來，遠(yuǎn)遠(yuǎn)地注視著門前，男人們哀聲嘆氣，女人們痛哭流涕。

    火，依舊在燃燒，我的心直淌著血。

    士兵們前赴后繼地提著水桶，往門里潑。

    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斷地在門前來回奔走，呼喊聲、潑水聲、大火的怒吼聲，交織成一段哀愁的樂聲。

    高翔站在門前的正中央，手中持著轡繩，低垂著頭，一動不動，成了這段樂聲中唯一靜止的音弦。

    我緊緊捂著跌宕起伏的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氣，拖著沉重的步子，一步一步朝前方艱難地邁去。

    猛然間，一陣響徹震天的咆哮聲，蓋過了其他所有的聲音，刺痛了我的耳膜，震得我五內(nèi)俱沸。

    本就氣息不暢的我，被這突入襲來的響聲一嚇，更是感到快要窒息。我扶著身旁的墻壁，竭力維持著身子的平衡。

    稍待緩和，放眼望去，只見高翔張著雙臂，仍在仰天長嘯。離他十?dāng)?shù)丈之遠(yuǎn)的我，亦感到腳下的大地在微微顫動。

    目光向他身前移去，從人潮孱動的縫隙中，發(fā)現(xiàn)地上放著一長條黑焦的東西，正冒著青煙。

    我驟然一驚，雙手急捂起臉，不敢去看。可淚水卻是怎也止不住，順著指尖的縫隙流淌下來，劃到雙唇上，即刻傳來陣陣苦澀。

    謹(jǐn)佩，那是謹(jǐn)佩。

    適才府中只有我與她二人，這具被燒得焦黑的尸體，不是她，又會是誰？

    謹(jǐn)佩，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將你一個人扔下，只顧自己逃命的。

    謹(jǐn)佩，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叫上你，專程帶你走這一趟的。

    謹(jǐn)佩，是我害了你，我不該再留戀那顆被火燒的桂樹，倘若早一些逃命，或許我二人都能活下來的。

    自姑臧城相識以來，謹(jǐn)佩服侍我也有五個年頭了。

    從前因為有玉鶯陪伴的緣故，我一直將她忽視，同時還顧慮到她是高翔的人，只聽命于他，未必肯對我言聽計從。

    當(dāng)我被李盎設(shè)計，身陷囹圄時，是你——是你每日都將自己少得可憐的稀食勻給我，寧愿自己餓得氣虛無力，連站都站不起，也要將我喂飽。

    那時的我，才發(fā)現(xiàn)“忠心”二字，從來都不是用嘴說的。

    你就這樣一個人默默地打理著府邸，成日對著雜役們呼來喝去，將府里打理得井然有序，將一眾下人訓(xùn)練得手腳麻利，謹(jǐn)言慎行。

    不但如此，還將我與高翔的飲食起居，照顧得滴水不漏。

    作為管家，恐怕這世間，再沒有人比你更優(yōu)秀，更忠誠了。

    紅紗輕輿日行百里，車輪無榖寸步難行；青玉白佩華光奪彩，玉佩無繩何以為系。

    謹(jǐn)佩，你就是那毫不起眼的車榖，一路為我保駕護(hù)航。你就是那被人視而不見的紅繩，有了你才能襯托我的光華璀璨。

    老天終于看不過去，一陣悶雷似為謹(jǐn)佩哀鳴，傾盆大雨似為謹(jǐn)佩哭泣。雨滴拍打在我的身上，猶如萬千刀刃向我刺來，將我的心戳得千瘡百孔。

    紛亂的鬢發(fā)在耳邊飛揚，雨水和淚水在臉上急淌，我不顧一切地向前沖去。

    高翔轉(zhuǎn)頭朝我遙望，向我伸手指來。指猶未落，他身旁的將士便向我飛沖了過來。跑到我身前，我才發(fā)現(xiàn)，是王衛(wèi)忠。

    我拼命地?fù)]開王衛(wèi)忠朝我伸來的手，想要向前跑去。

    可是，雙手被他死死地鉗住，絲毫無法擺脫。

    隨后又跑來兩名士兵，王衛(wèi)忠騰出一只手，朝我身后一指。我便被二人一左一右地駕著，向后拖去。

    雙腳在地上亂蹬，雙臂在空中揮舞，可終究擺脫不了二人的束縛。

    我就這樣被王衛(wèi)忠及他的將士，一路拖回了大將軍府。

    王衛(wèi)忠進(jìn)府與紫姹耳語了幾句，便將我關(guān)進(jìn)了房中。我清楚地聽到門外的鐵鎖聲，和王衛(wèi)忠對士兵的交代聲。

    我奮力抬起左臂，拍打著房門，門外卻是無人應(yīng)答。

    我撩起腿猛踹過去，房門被我踹得吱吱作響，依然無人回應(yīng)。

    我朝紫姹怒吼：“把門打開！”

    紫姹只顧揮袖掩面拭淚，亦不曾應(yīng)我半句。

    門是當(dāng)年重飾府邸時，謹(jǐn)佩選的，又厚又重，異常牢固。當(dāng)時她說我身份尊貴，怕賊人闖進(jìn)來將我給擄了，門窗還是要選結(jié)實點的好。

    對，還有窗！

    我拔腿朝窗口跑去，想翻窗而出。

    然而，又再一次讓我失望了。透過窗戶紙看去，外面密密麻麻的人影如柱石般浮現(xiàn)在我的眼前，這是府里的府丁和雜役，他們用雙手牢牢地摁住窗戶，任憑我怎么推，也推不開。

    窗欞龍鳳呈祥的木刻躍入眼簾，忽而想起這窗子也是謹(jǐn)佩選的。

    當(dāng)時我還未對高翔生情，見她選了這般窗欞，還狠狠地將她數(shù)落了一頓，罵她自作主張。

    可她只在我面前跪著，垂頭不語，一聲也不辯。

    之后我才察覺到，在她心里，早已將我視為她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