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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猶如鐘聲激蕩,號角長鳴。后輾轉(zhuǎn)流落至公子小白之手,小白好名琴,尤愛“號鐘”,曾使人以牛角伴奏,吟唱助樂。牛角聲聲,歌聲凄切,音沉深潭,律動九州。兩旁侍者皆以淚拭面,感動不已。 竟不想,此絕世名琴,居然深藏宮中。今日有幸目睹,心中實是酣暢,想來余瑤琴有此琴相佑,必萬無一失。 只見其撥指撫弦,音律頓起,果不其然,正是她頂頂拿得出手的。 琴音以空弦起首,一音一頓,低轉(zhuǎn)流長,沉似萬古山河。就如同文王昔日禮賢納士,海納百川般的心境廣闊。每一個音律就像是招攬了一名文臣武將,或伯夷、或叔齊、亦或是呂尚。聽了不禁令人心靜如水,思緒連篇。 驟然音律輕旋,讓人倍感親切。猶如當(dāng)年文王心高志遠(yuǎn),正氣一身,召集四方勇士、世間賢能,施善仁德,體恤民心。在岐山上歌頌三皇五帝之德,在廟堂中歷數(shù)暴紂之罪。絲絲暖流層層散開,似要將冰山融化,將寒霜逐盡,令人暖心舒意。 進(jìn)而音律趨快,時驚濤浪起,時波瀾不驚,時高山巨顫,時遁入空谷。如同當(dāng)年文王西出岐山,一年攻邘,三年討密,五年克黎,六年征崇,傲立于長江岸頭,其勢已三分有二,虎踞漢江,龍游汝水,直叫對岸的商紂心生膽寒。不禁讓我想起了翔云蓋日四大將軍,面對前朝暴政,以視死如歸之勢橫掃四方,踏平九州的山河之魄,不覺間玉珠掛頰,細(xì)流不息。 繼而低沉悲吟,山河哭泣。好似文王感嘆商紂近在眼前,自己卻是時日無多。有心征紂,卻是力不從心。一路艱辛,為民除害,大業(yè)將成,步履蹣跚。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黃河對岸民不聊生,潸然落淚。驟然,我好像有種親臨黃河岸頭,親耳聽到對岸的游魂哀嚎。那一聲聲的哭泣,深深撩動了我的內(nèi)心。 低沉之后,更是肅然凝重。宛若文王榻前托孤,拜呂尚輔佐其子姬發(fā),誓要替他完成心中大業(yè),將暴虐商紂鏟除殆盡,還黎民永安。 我不禁暗暗覷了一眼龍椅上的皇上,見他雙手緊緊地攥著扶手,好似心中有萬千感慨。當(dāng)年的文王與如今的皇上,此刻心境怕是如出一轍。一個愿除紂安民,一個愿盛世永享,同樣都是將自己心中的夙愿寄托在自己的子嗣上。 我再瞟一眼對岸的建斌,亦是面色凝重,默而不語。 隨著音律漸低,一曲散盡。文王跌宕的一生,也畫上了休止。 頓了須臾,麒麟殿上猛然爆發(fā)出熱烈的掌聲,俞瑤琴拾琴卻身告退。 皇上開口,道:“眾卿家覺得此曲如何?” 馬德庸起身攏手上奏,贊道:“文王千古宏圖,盡在曲中,怎一個妙字了得?!?/br> 一眾百官亦趨炎贊喝。 皇上轉(zhuǎn)頭朝我對面看去,道:“我兒建彥也是琴樂行家,不如就此點評一二?!?/br> 只見建彥起身,頌道:“琴者,一為境,二為技,三為器。方才奏來,境技器水rujiao融,皆俱上乘。孩兒不才,與俞瑤琴相比,猶如井水與大海?!?/br> 皇上又移目朝烏拉斯臺看去。 但見烏拉斯臺面無表情,只淡然一笑,道:“今日聽了,足是如沐春風(fēng),我亦由衷欽佩?!?/br> 我從烏拉斯臺那張沉靜的臉上,看不出有絲毫的恐慌與心虛??峙?,他并不計較得失,只當(dāng)是一場歌舞助興。 匈奴人還未比試,我心中已然斷定,此音律比試,俞瑤琴已先聲奪人,勝了一局。 烏拉斯臺舉手響擊三掌,只見一輕紗蒙面、細(xì)紗裹身的曼妙女子,手持一支檀木胡笳緩步登臺。 胡笳管長二尺,下有三孔,是匈奴常用樂器,看似并不起眼。之前在烏拉斯臺的氈帳中,我也見過一支,只因主賓之禮,未敢觸碰,更是未聽過其音色如何。 匈奴人不擅撫琴,故以胡笳代替,也是得到皇上的應(yīng)允。我心中不禁好奇起來,這毫不起眼的胡笳,究竟是怎樣的玩意兒,又能奏出什么樣兒的弦律來。 階下女子甫一輕吹,空靈悠揚,輕緩如絲,猶如萬物靈氣齊匯于仙山之上,仙氣繚繞,白霧蒙蒙。五湖四海、九州平原、八極之垓、萬千群山頓沒入氤氳之中,朦朧飄渺,若隱若現(xiàn)。 我不禁心中一驚,這般天籟之音,直叫人飄飄欲仙,如同身披羽翼,步履青云,閑游云中,遨游天地。五岳昆侖似黑點,長江黃河如絲帶,整座江山輿圖好比黛黔長卷。京都在哪兒?皇城又在哪兒?早已是尋不見了。 還未及我緩神,音律陡變,輕柔飛快,疾而不亂。如春風(fēng)拂過,萬物生長,百花齊開,綠意盎然。 我亦感到自己身輕如燕,化身一只彩蝶,在空中曼舞,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歡快愉悅,只盡情享受這遍地青綠的愜意。 驟然抑揚沉緩,不似方才那般的輕快。耳邊聲聲海浪朝我涌來,時而似巨浪蓋頂,時而似徐風(fēng)拍石。我恍然置身于汪洋之中,隨波逐流,隨心所欲。周邊再無紛擾,再無憂愁,只那細(xì)細(xì)的濤濤水聲,迎合著江海的呼喚。 我沉寂在一片靜謐的世界之中,心中的砰然清晰可辨,好似在向我訴說著前世今生。爹爹的含冤而死,趙嫚的枝唯木生,李盎的徇私枉法,趙婧的心系家門,趙無祿的傾其豪賭,建彰的暴戾兇殘,以及姑臧城萬千將士眾志成城,白骨壘山的慘烈,一一在眼前劃過。 “不知皇上認(rèn)為,我匈奴此曲如何?” 烏拉斯臺的嘹亮宏音,劃破麒麟殿,這才將我從回憶中拉回。 我茫然掃視四周,眾百官亦如我之前那般,闔目晃頭,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半響,皇上才開口道:“不知此曲名為何?” 烏拉斯臺道:“萬物有靈?!?/br> “萬物有靈?”皇上遲疑再問。 烏拉斯臺復(fù)答一句。 這一曲卻是曲如其名,將那“靈”字凸顯到了極致,就連那曲聲何時畫上的休止,我都不知,只深深地沉寂在自己的思緒之中。 我轉(zhuǎn)頭暗暗瞥了一眼眾人,高翔、建斌、建彥、百官、乃至皇后,均面色凝重,雙目直直看著階下那位吹著胡笳、裹著面紗的神秘女子。 方才我還心中篤定,俞瑤琴的將文王的一身展現(xiàn)得淋漓盡致,曲聲催念,意境深遠(yuǎn),必能斬獲首局。未承想這卻是更勝了不止一籌,光這單單一個“靈”字,已無法用言語所表達(dá)。 而今,我已找不出合適的詞語,來溢美這首仙曲了??粗俟俚纳袂?,我已然知曉,俞瑤琴輸了,且還是輸?shù)脧氐?,輸?shù)眯姆诜?/br> ☆、第六十四章 輕紗女子剛要碎步退去,即被皇上揮袖攔住,道:“此曲為何人吹奏,可否一睹芳容?” 烏拉斯臺朝那輕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