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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人苦。 鴛鴦問他,“大人想要和我說什么?” 章赦沉默了許久后道,“那些賑災物資或許到不了我的手上了。” 他這幾日正是為著這件事發(fā)愁。物資沿路運送下來,要經(jīng)過多少人的手里,這一路上都安插了人手護著,偏生江陵府里囤了個貪得無厭的地頭蛇楊通判。 這個人油滑的很,仗著身后的靠山,凡事都喜歡貪一點。自他去年在此任職就發(fā)現(xiàn),他欺上瞞下克扣賦稅,賣官鬻爵,江陵府被他掏空了不少。偏生他又是太子一黨的重要財政來源,千方百計找到的罪證又總是會冒出幾個替死鬼。 那些人,心計深似無底海,總以為權(quán)勢大過于天,彼此勾心斗角枉顧黎民百姓,卻不知,眾擁成王。 鴛鴦問他,“您想要我怎么做?” 章赦道,“他們只要我和你說那一句話?!?/br> 鴛鴦偏頭看他,對方目光坦蕩的任她看進眼底,許久,她才回答,“我知道了。” 又是一陣沉默。 鴛鴦突然開口問,“大人,您第一次見我是什么時候?” 章赦被問的一怔,“那日章府,怎么?” 鴛鴦垂眸,只輕聲道,那便好。 三個字輕飄飄的落進他的耳中,卻又忽的一下子沉下他的心頭。章赦沒由來的心底有些異樣,猶豫了一番還是問道,“你打探過我的消息,為何?” 鴛鴦的臉上難得的露出了一絲驚色,然而不過眨眼間,她便平靜無波,“或許,是因為好奇吧?!?/br> 章赦頓了頓,“你這話,倒是和我說的一樣?!?/br> 鴛鴦問他,“大人可想聽一聽故事。” 章赦沉吟了會,“你說便是?!?/br> 鴛鴦道,“我曾經(jīng)殺過一個人,一個不算偏遠地方的縣令?!?/br> 那年她十五歲。因著縣令的官小,追查兇手的人也沒幾個真正盡心盡力,拿到酬金后,她便在那處留了一段時間。那名縣令濟民一方,百姓對他很是愛戴推崇??h令遇害后,那方百姓鬧的動靜很大。兩月后,新縣令拿著一紙公文上任,死去的縣令竟是一名欺上瞞下的貪官污吏。不僅如此,還通敵叛國。通敵叛國這頂帽子在這個內(nèi)憂外患的國家是一個翻不過去的鐵板。一旦壓下,那便是死路一條。無論朝堂還是民間。 人心如無根浮萍,方向難定。 僅僅兩個月,風向就變了,罵聲遍野。 鴛鴦已經(jīng)不記得那些人拿出了怎樣讓人信服的證據(jù),她唯一記得的便是那日在城門口,囚車中,縣令的幼女衣衫襤褸抬起青紫的臉望向她的那一眼。 一片懵懂中又帶著絕望和無助。 她不是個好人,心腸也硬。 她隨了這行人一路,眼睜睜的看著一群婦孺老弱奔赴刑場,眼睜睜的看著他們?nèi)祟^落地。事情結(jié)束,她便離開。她甚至都沒想過去查一查真相。 章赦聽完,默然片刻后問她,“你明明想知道真相,卻又為何不去查?” 鴛鴦反問,“人是我殺的,查明白了又如何?” 這世間好人有,壞人也有,殺人的人有,救人的人也有。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朝堂有朝堂的律法。一切因終會結(jié)下一個果,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生死循環(huán)。 鴛鴦明白,是非于她無用。她是個殺手,自然有屬于她的下場。 章赦緘默不做聲,鴛鴦告訴他,“大人,我是一個殺手,我這里只有一種方式解決問題?!?/br> 許久,章赦偏頭抿唇望著她,眼神堅定,“我知道?!?/br> 鴛鴦點點頭,轉(zhuǎn)身離開。 那人算的沒錯,不管因著誰,她總是會愿意的。 不出幾日,整個江陵府便傳出楊通判被人刺殺身亡。 案子一路傳到臨安,早朝時分,伴隨著這個消息,楊通判各類貪污腐敗的證據(jù)一并呈到龍案上,天子震怒,一旨圣意將其黨羽一并抓獲打入大牢,命人徹查此案。 與此同時,完整的賑災物資也到了章赦手中。洪水退去,章赦便又忙著防疫和重建屋舍的事宜。 照顧鴛鴦的是那個叫尚紋的小丫鬟,這些日子她一直居在這個偏院里。那日刺殺她受了一些傷,但比之以前卻算不得嚴重。嚴重的只是她的腿。 陌綰說過,她的身子已經(jīng)虛空了。她的腿斷過,被陌綰治好以后本沒有什么的,只是如今身體被她這樣折騰,強硬的身體素質(zhì)也快要垮了。天氣稍微濕冷一些,她的膝蓋便會發(fā)疼。 最初鴛鴦以為她會被滅口,畢竟死人最能夠保守秘密。在逃出追殺后,她也沒打算再回章赦那里,免得給他帶去甩不掉的麻煩。她隨處找了個藏身之所,若是能躲得過就躲過,躲不過也是她命該如此。 只是,章赦卻暗地里帶著人翻山越嶺的找到了她。 清晨的血陽刺破山林間的薄霧,鴛鴦背靠著樹歇息,章赦一聲便衣立在她跟前。她看清他的臉,卻辨不清他眼中的神情。 殺她,或救她。 一切又好似回到了那日山寨,她從腥風血雨中走出,借著最后的清醒托他救她一命。 當時章赦嘴上沒應,心里卻是應了。 這次卻不同了。 鴛鴦想,死在他手上,這個結(jié)局對她而言已是萬幸。 章赦盯著她看了很久,猶豫了很久。眉頭緊皺,雙唇抿的只剩一條線。 眉頭一松,他最后還是將她救了回去。 章赦跟她道,“救下你,不過是因著我的一點私心,我不喜歡欠別人東西?!?/br> 鴛鴦看見他那露了一絲稚氣的表情,恍惚又回到了那年,她坐在夜色里,聽著一個少年道江南好。 時過境遷,她已經(jīng)變得太多了,而他無論怎樣,還是那個會醉酒的少年郎。 第5章 鴛鴦 大雨過后便是一陣風起。 重建的屋舍也相繼完工,流離的百姓也依次有序的被安排好,新的通判不日便要到達江陵府,這片土地最難的時刻已經(jīng)過去了, 晚間,鴛鴦那座偏院等來了終于能夠閑暇片刻的章赦。 他長身鶴立的站在庭院那棵枇杷樹前,“夏日將過,這棵樹仍舊未長新芽,守著一棵枯木,不如另載新苗,劉賓客說的好,病樹前頭萬木春?!?/br> 鴛鴦聽了一會則道,“大人既然將這處偏院送與在下,這棵枯樹的去留自然也是由在下定奪。” 章赦身子微偏,瞧了她一會也沒反對。 鴛鴦瞧了他片刻問道,“大人喜歡飲酒嗎?” 章赦搖頭,“不喜,我的酒量很淺,喝不了幾杯?!?/br> 鴛鴦聽完這句話,突然就露了笑顏,像是早春的積雪震落了開滿枝頭的花,雖寒卻艷。 章赦眼眸微動,“你說,你叫鴛鴦?” 笑容一瞬即逝,又是一副清冷的模樣,“是的,鴛鴦。” 章赦念道,“鴛鴦,水鳥,鳧類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