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銅盆，一人捧著葛巾上前。一個小內(nèi)侍極熟悉極迅速地擰好葛巾，由張公公呈給嬴政，嬴政擦了臉便扔在盆里。

    有一天，云音正在外面侍立，嬴政下朝的時間比平時要早，忽然回來了。他遠(yuǎn)遠(yuǎn)看到云音，把她召進(jìn)殿去。

    ☆、女官

    寢殿內(nèi)，云音站在秦王前面，心里有些害怕，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要召見她。

    她和所有宮人一樣，很怕他。嬴政沉著臉，她知道他的心情不好。他瘋魔一樣的追殺太子丹，沒有抓到；前方的戰(zhàn)局也還是膠著狀態(tài)，沒有進(jìn)展。

    普通人心情不好，最多在家里生生悶氣；但是嬴政不同，他是國君，手握權(quán)柄，可以拿別人出氣。他一不高興，周圍伺候的人就可能要倒霉。

    嬴政先沉默一陣，看了看她，并不說話。這種沉默的氣氛，讓云音渾身不自在。

    過了一會兒，嬴政開口道：“水，”云音聽他在命令自己，連忙起身，學(xué)著這里伺候的貼身宮女的做法，倒了水，雙手呈給他。

    嬴政接過水喝了，看了云音幾眼，問道：“宮里的生活，還習(xí)慣吧？”

    云音懷疑她聽錯了，秦王是在和她聊家常？她恭敬地答道：“多謝大王垂問，還好?！?/br>
    嬴政點點頭，讓人擺上琴，命云音彈奏。

    云音撥動琴弦，彈了一首趙國的樂曲。這首曲子是邯鄲歌舞教坊里的樂師們常常彈奏，用來給舞姬伴舞的音樂。云音少年時和同伴偷偷溜進(jìn)去看歌舞，聽多了就學(xué)會了。

    她實在不清楚，秦王到底喜歡什么樣的樂曲，只能每種類型的都試試，看他欣賞哪種。

    她一連彈了幾首，嬴政倒是靜靜地聽了一陣，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似乎陷入了某種沉思當(dāng)中。云音想，看來這次要比上次彈得好些，琴藝還是需要經(jīng)常練習(xí)，才不會生疏。

    嬴政今天似乎興致很好，一直在聽。她把所有會的趙國樂曲都彈了一遍，不知道該彈什么，就停了下來。

    嬴政把她喚到面前，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在她的頰上來回摩挲。他的臉挨近她，高大的身材有讓她有一種強(qiáng)烈的壓迫感。

    云音渾身顫抖起來，想把他推開，卻又不敢。

    嬴政忽然停下動作，看了她一陣，開口問道：“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嗎？真的認(rèn)不出來了？”

    奇怪的問題又來了！云音陷入了迷惑。明明是秦王召見她，應(yīng)該是他有話要問她，怎么變成了她有話要說？

    她總不可能回答“我不懂你在說什么，能不能說得明白一點”吧？她一臉茫然。

    云音生怕回答不出，秦王發(fā)火，但他好像只是臉色更不好看，沒有發(fā)作。

    他示意要喝水，云音趕快為他加了水，她心里有點緊張，不小心把壺里的水撒了一些出來。

    嬴政顯出煩躁的樣子，不耐煩地?fù)]揮手道：“笨手笨腳的，下去吧！”

    云音趕快謝罪退了出去，秦王脾氣喜怒無常，不知道什么時候會發(fā)作，少說話、減少呆在他面前的時間，才是最好的辦法。

    出去以后，她還是越想越覺得奇怪。嬴政召見她，問她那些話，讓她彈琴，透著一股怪異。

    嬴政不茍言笑，除了發(fā)號施令，一般不和宮人說話。他為什么問她古怪的問題？真是想不明白。

    云音還想過，嬴政把她弄進(jìn)宮來，會不會是看上了她？有這種想法，她自己也覺得很可笑。她相貌還可以，在宮外也許扎眼；但是王宮中美女如云，她并不覺得自己傾國傾城。

    云音晚間回到住處，秀兒問她：“云大人，我看見今天大王叫你進(jìn)去，發(fā)生什么事了？”

    云音答道：“王上隨便問了我?guī)拙湓?，讓我彈琴?！?/br>
    這時，另外幾個宮人也湊過來聽，她們也挺好奇。秀兒道：“那就好，我還有些擔(dān)心你呢。飛燕姐說，你被召去，肯定是犯了錯，要被大王責(zé)罰了?！?/br>
    云音苦笑，這飛燕，自己也沒有招惹她，她就那么希望自己倒霉嗎？

    秀兒又說：“你會彈琴？那太好了。我聽說大王喜歡聽琴?！?/br>
    云音苦笑。自己的琴彈得明明不好！秦王為人古怪、脾氣又暴，自己還是遠(yuǎn)離他為妙。

    嬴政每天忙于政務(wù)，并沒有再宣云音彈琴。他依然陰沉著臉，脾氣暴躁，宮人們都很小心地伺候。

    .

    一天，秦王嬴政和尉僚、李斯在偏殿商議國事，云音等人侍立在門口。

    過了一陣，云音聽到殿內(nèi)幾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傳了出來，似乎在爭執(zhí)。

    尉僚大聲道：“大王為何不按照預(yù)定的方針，要去攻打燕國？攻下燕都還不算，還要繼續(xù)兵發(fā)遼東？”

    嬴政的聲音：“太子丹竟敢派人前來行刺寡人，寡人要踏平燕國，捉拿他！”

    “我大軍剛剛滅了趙國，兵力疲乏，應(yīng)該早日班師回朝休養(yǎng)。大王為泄私憤，擅自修改既定的計劃，實在是太不明智！”尉僚也很激動。

    “寡人一定要捉到燕太子丹！”

    “王上執(zhí)意如此，那我這個國尉也不當(dāng)了！我辭官！”

    “你！……”

    云音在外面聽得目瞪口呆。尉僚一向溫文爾雅，待人和氣；沒有想到，他頂撞起秦王來，一點兒也不含糊！

    這時候，李斯只好在中間和稀泥：“大王請息怒！尉兄，你也冷靜一下?！?/br>
    李斯勸了一陣，似乎兩人都冷靜了下來。

    過了一久，嬴政放軟口氣說：“寡人知道燕國遙遠(yuǎn)，不宜現(xiàn)在攻打。但是，我恨太子丹行此刺殺之事，不能就這么便宜了他！”

    尉僚說：“大王的意思，是只要抓到燕太子，就不再窮追燕王和急著滅燕了，是嗎？如果是這樣，臣有辦法?！?/br>
    尉僚低聲說了幾句話，幾人似乎達(dá)成了一致。過了一會兒，尉僚和李斯先出了殿。

    尉僚看到云音，上前笑問道：“云娘，在宮中好嗎？可還習(xí)慣？戰(zhàn)事吃緊，我最近太忙，也沒有機(jī)會見到你。”

    李斯也說：“子敏很惦念你，還說幾時入宮來看你?！?/br>
    云音應(yīng)道：“我很好，就是不太想在宮中當(dāng)差。我可以請辭出宮嗎？”

    尉僚聽了，連忙問道：“出了什么事？還是你覺得宮中規(guī)矩太嚴(yán)，不適應(yīng)？”

    云音搖頭道：“沒有出事，只是不習(xí)慣?！?/br>
    “你別這樣，”李斯覺得她有些任性，勸道：“你是奉旨入宮做女官，哪能說不想做，就不做呢？女官任期就幾年，一晃眼就過了?！?/br>
    尉僚笑道：“如果覺得宮中待得煩悶，你有空可以去我府上聊天喝茶。你我賓主一場，也算是朋友了。”

    云音點頭答應(yīng)。兩人還有公務(wù)要辦，告辭出宮去了。

    .

    一天休假，云音去看望了宋喜。

    宋喜見到她，很高興。聽說她分在咸陽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