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116
爹爹和娘親已經站在那里了,歐陽寧一身白衣,緩緩轉過身來。 他的笑容總是那樣從容,即便他想說的事情是讓我難過的,可是,我還是忍不住不怪他,那樣的笑容是有魔力的,總能撫平一顆躁動的心。 在他轉身的瞬間,我愣了愣,隨后問道:“公子來了?!?/br> “長生,你……”孟夫人頗為擔憂地看著我,連爹爹也有幾分不忍之意,歐陽寧的眼光中,更是我說不出來的味道。 一時間,仿佛一切都陷入了僵局。 半晌,我才道:“長生見過勝雪公子?!?/br> 他似乎愣了愣神,蘭兒在我來之前,就已經說了勝雪公子來的目的,想來這些都是被他授意的,而我卻表現得異常平靜,又怎么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可是,這世上本來就有些事情是不能用常理來解釋的。如果說我是不心痛的,那絕非可能。 可是忽然間,我竟然忘了要去悲痛,是絕望嗎?其實我自己也不清楚,只是從玉涼回來的那一刻,很多事情都失去了原先的動力。 “阿楠……”他先是放下了手中的圣旨,轉身向我走來,接著又頓了頓腳步,帶著憂傷的眼神望向我。 我很清楚他是無奈的,可是在這場事件中,所有人都是無奈的。我沒有立場去指責他的行為,正如他亦沒有立場去指責我。 歲月是一把刀,磨去了我們當初的棱角,歲月是一柄劍,劃開了所有的悲傷和無奈,將真相展露在我們面前。 很多時候我們自以為是,可是終究逃不過夙命,花落時節(jié)與君相逢,那就讓這些,全數停留在這個將盡未盡的寒冬。 我垂眸,嘆道:“公子很清楚,阿楠永遠不可能是長生,既然抱著國公的旨意而來,又何苦這般作態(tài)?我們……相互放過吧,相忘于江湖總比相互糾纏要灑脫很多,不是嗎?” 那些不愿意說的,不想說的,終究還是說了出口。關于宋玄墨下達的旨意,在這場傳旨的過程中誰都沒有開口,在場的所有人在這一瞬間似乎都有著一種默契,那種默契就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帶著一種不真實的感覺,恍恍惚惚間,已是半盞茶的功夫。 我看到歐陽寧眼角的一絲落寞,緩緩嘆了口氣,笑道:“公子今日來了,不若一同去賞梅花吧?!?/br> 我記得我以阿楠的身份與他初次相逢,就是在那片梅花林中,一切從這里開始的,那便從這里結束。我輕笑,盡管這笑容大多是強顏歡笑。 春將至,寒意未盡,紅梅點點,映入眼簾,歐陽寧的白衣在花叢中飄搖,亦飄進了我的心底深處,這樣的雪,就留在冬天吧,留在歲月深處。 桌面上擺好了茶水和棋盤,錢松對著我笑了笑便離開了,小院前,籬笆柴扉,伴著梅花香韻,如果不是前面的故事太過傷感,這一定十分愜意。 我走上前去,緩緩撫摸著棋盤,棋簍,當初我送給他的一套全數擺在了這里,歐陽寧沒有說話,任我靜靜地發(fā)呆,直到我抬起頭來,眼中的不舍全數褪盡。 “下盤棋吧,我們……許久沒有對弈了。”歐陽寧不咸不淡的聲音出來,我輕輕點頭。 起初靠近歐陽寧是因為那張臉,之后,是因為他的才華以及這少有人能企及的棋藝。 他不擅長騎射,可是對于謀劃,卻有著常人難以到達的高度。有的時候,我想我是佩服他的,可有的時候,卻又害怕這樣的才華,會使我們之間越來越遠。不過如今已經不用擔心了。 棋盤上黑白棋子廝殺,我執(zhí)起黑子,緩緩落在一處,白子敗勢明顯,歐陽寧放下手中的棋子。那雙修長的手,捏起一枚白玉棋子,是多么耐看,我逐漸愣神,卻聽他笑道:“世人皆道我是棋王,可我知道,我和你的棋局中,我似乎永遠棋差一招啊?!?/br> 我聽到歐陽寧淡淡的感慨,心中卻升起了一股難言的澀意,論才華,這個男子不輸給任何人,論計謀,他的心計甚至會讓人害怕,可是偏偏......這差了一步的棋局,終究是他想輸罷了,所以......便輸了。 “公子心神不寧,會輸,不過是因為公子的心中還有不忍吧?”我苦笑,“若真的心若止水,方能不感情用事。” 歐陽寧笑了笑,道:“是啊,唉......是啊。” 他捏起茶盞倒了杯茶水,水蘊溢出,冒著幽幽的熱氣,茶香混雜在落梅中,帶著一種難忘的味道。我想,無論是悲是喜,這樣的記憶,永遠都不會忘卻,每一個和公子在一起停留的瞬間,都會成為永生的珍惜。 我靜默在一旁,看著他修長的手指遞來一只茶杯,映在陽光下的茶盞晶瑩剔透。其實,萬事千帆過去,這樣的午后,一杯清茶,彈琴下棋,最是愜意,而年少輕狂,終是錯過了。 小綴一口茶,問道:“聽說,大梁的三公主要來宋國?” “是?!?/br> 我再次狀似不經意地提起:“聽說,此次隨行的還有大梁的白相?” “是?!?/br> “什么時候?” 他的手一頓,緩緩看向我,道:“三月初?!?/br> 三月初啊,三月初,那時冰雪褪盡,春光恰好,那時......紫藤蘿也該開了,這樣的感覺,恰似從前,陳國世子,梁國公主,武林俠士齊聚宋都城,看著那場最大的笑話。 “長生,你其實......”歐陽寧嘆了口氣,問道:“何苦呢?” 我知道他想說什么,卻沒有回答,只是輕輕地笑了笑。這里的清凈,不該被瑣事惱了心思。 閑下來的時光過得飛快,一轉眼,已經二月中旬。 我望向窗外,陽光恰好,楊柳依依,二月的風,吹開了街角的迎春花,黃燦燦的,帶著喜意,在這樣的粉飾太平中,仿若一切都沒有發(fā)生過。 年后迎來的第一件喜事是周婉的婚事,在經歷了這么多年的波折之后,她和陸子堯終于修成正果。大紅的嫁衣顯眼,我扶著周婉,替她描眉梳妝。 “婉jiejie,今日的你真美?!?/br> 這不是一句感慨,而是發(fā)自內心的贊嘆,往日里周婉一身白紗,雖是美,但總給人清淡的感覺,卻不知曉,這樣的鮮紅著身,亦是一種美感。 周婉轉過頭來朝我淡笑,道:“如今我算是嫁出去了,你呢?怎么想?你和公子......” 她的話沒有說完,適時止住了,很多時候,她們總是這樣,怕我擔心和難過,便會不提起這件事。可是我很清楚,有些事情不是不說就會過去,人是要面對現實活著的,不然,生活便失去了存在的意義。 “婉jiejie想必是聽說了什么吧?”我轉過身去,盡力避開她探究的眼神,盡管知道這樣的行為很幼稚,可是人總得有任性的時候,在萬事算盡以后,能幼稚一番,也是幸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