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心中為盈袖悄悄捏了把冷汗?？墒牵墒牵暗募t衣，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似乎并無怒意，那表情平平淡淡的，似乎剛剛那一句驚呼從未發(fā)生過一般。而身后抱著琴的宮女，靜靜地，垂著頭，立于暗香身后。

    “唔，那便過來吧。”玉文蕙的聲音依舊很淡，眼眸中也是平靜無波。

    就在暗香和盈袖暗自松了一口氣時(shí)，身后的聲音響起，這個(gè)女聲，顯然也是個(gè)膽子極大的主兒?！皷|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公主為兩位婢女取如此名字，真是雅致啊?！蔽姨а巯虺雎曋丝慈ィ且灰u淡紫色的長裙，在陽光下閃著光芒，歐陽楚的隨意我是見過的，如今這份膽子，也當(dāng)是見到了，她似是沒顧及周圍人的眼光，似是喃喃自語，也似是疑惑發(fā)問：“那可是碧桐？聽聞啊，鳳棲碧桐，這碧桐琴琴音潺潺若流水，這碧桐琴琴音裊裊若長煙，這碧桐琴琴音瑟瑟若遲暮，這碧桐琴琴音錚錚似沙場，能親眼所見倒是歐陽楚之幸了?！?/br>
    除去歐陽楚這一聲發(fā)問，在場的其他人也開始了小聲的議論，尤其以女子為甚，好樂者得一好琴如視珍寶，擅繪者得一名畫視之如目，能撰者得一墨寶奉之供之，慕弈者得一好棋愛不釋手。

    而在座的女子中，不乏有好樂者，我自當(dāng)是其中之一，碧桐琴音，見之若不能撫之實(shí)乃遺憾，見之若不能聞之，更乃憾事?？上攵?，當(dāng)歐陽楚此話一出，激起了多少女子的注意。

    故而，當(dāng)昔公感嘆之時(shí)，又有多少人未注意那其中言語，只心心念念一睹碧桐琴，一聞琴樂之音。

    “一晃已是多年，多少年，未曾聽過這碧桐……”昔公似是意識(shí)到了什么，話鋒一轉(zhuǎn)，“聽聞當(dāng)年肖后碧桐一曲引得百鳥朝拜，鳳棲碧桐果真是名不虛傳，又聽聞公主也擅琴藝，不知本王可有耳福聽得這碧桐的聲音？”

    昔公這一番話，引得不少人心中暗自叫好，誰不想聽碧桐琴音？誰不想看美人撫琴？名動(dòng)天下的玉涼長公主不僅美貌、才華傳頌九國，更讓人津津樂道的是那一手好琴彈得惟妙惟肖。

    傳言中這位公主曾撫琴于長安城內(nèi)，引得萬人空巷，只為一聽美人指下的音律，傳言中這位公主曾攜琴而去，而眾人仍舊回蕩在琴聲的震撼中久久難以自拔，待回過神來，早已人去樓空，徒增失落之意。

    只是此時(shí)，此時(shí)昔公竟然開口，要這位素有‘琴中仙人’稱號(hào)的玉涼長公主撫上一曲，如何能不讓人激動(dòng)呢？

    紅衣美人好笑地看了眼昔公，又望向歐陽楚，神情中似乎也有了絲倦色，“可是……本宮乏了，不若請(qǐng)這位姑娘代勞吧?！庇袷?jǐn)[出一個(gè)請(qǐng)的手勢(shì)，伸向了歐陽楚的位置，又吩咐盈袖將碧桐送到歐陽楚的面前。

    紫衣美人同樣回以笑容，道：“唉，也是，無論是東籬把酒，還是對(duì)月吟奏，都是與知音在一起才顯得暢快些，這里嘛，公主面對(duì)一些陌生人，當(dāng)是乏了些?！?/br>
    歐陽楚這話說得大膽，周圍的人皆是臉色一變，縱是歐陽家在宋國的地位無雙，縱是歐陽家有一位天降的璧人，可是這般言語說于昔公面前，將玉涼長公主的推托之詞直意指出，便不可謂不大膽了，便是連此時(shí)的昔公也掉了臉色。

    畢竟身為一國之主，面子里子一次次被人拂在地上，可真是一件不痛快的事。

    正待歐陽寧欲起身替家姐補(bǔ)救場面之時(shí)，紅衣的玉文蕙似乎眼前一亮，默默念道：“歐陽楚，歐陽楚是嗎？若是早些年與你相識(shí)，本宮定可以與你東籬把酒黃昏后。”

    長公主此話一出，昔公的臉色變了變，終是歸于平靜，蘭辰的眉頭動(dòng)了動(dòng)，也沒有說出什么，宋玄墨隱隱握住的手松了松，酌了一杯酒送至唇邊，歐陽寧撣了撣似乎皺起的衣角，不甚在意，宋玄商抬起玩味的眼神看了看歐陽楚，一些閨閣小姐默默低下了頭，而一些大臣則是一雙眼看向了昔公，一時(shí)間，各人形態(tài)各異，只有玉文蕙與歐陽楚相互對(duì)視一眼，露出了默契的笑意。

    “能一撫碧桐琴可真是幸事啊，只可惜歐陽楚這雙手，不會(huì)撫琴?！睔W陽楚答得從容，仿佛在說今日吃了什么一般平淡，可是，身為閨閣女子，身為歐陽家的女兒，身為勝雪公子的長姐，她居然，居然不會(huì)撫琴，一時(shí)間，眾人竟忘了言語。

    那一襲淡紫色的衣裙直立于秋風(fēng)中，驀然轉(zhuǎn)頭向我看來，“唔，聽聞孟家小姐的琴藝尚佳，不若，就請(qǐng)孟家小姐代楚撫上一曲吧?！?/br>
    我似是沒有想到歐陽楚會(huì)把矛頭轉(zhuǎn)向我，一時(shí)間難得臉紅，望著眾人看向我的目光，竟不覺稍有呆愣，而后，起身，行禮，“如此，實(shí)屬長生之幸?！?/br>
    盈袖越過中場將碧桐抱來，我盈盈接下，此時(shí)未能焚香彈奏，也得一擦雙手方才對(duì)得起碧桐琴弦，當(dāng)指尖觸碰弦，當(dāng)細(xì)膩的聲音流轉(zhuǎn)而出，當(dāng)碧桐清脆的聲音奏出了一曲小調(diào)，我感慨著，無愧于當(dāng)世名琴。

    一曲既罷，紅衣美人最先開口：“似乎未曾聽過這首曲子呢，孟家小姐，敢問這是何曲？看來小姐心中，也有心事啊?！?/br>
    “回公主，不過隨想而奏，拙略技藝，不足掛齒?！蔽移鹕?，行禮，竟不知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彈了這樣一曲。

    “啊，既是隨心所奏，那便是小姐所創(chuàng)的琴曲了，小姐不介意本宮為這支曲子取個(gè)名字并記錄下來吧？”玉文蕙仍舊淡笑著，可是其中不得不讓人驚嘆，不過一遍而已，她竟能記下來？

    “公主抬愛，長生榮幸?！?/br>
    “那好，便叫桐舞秋風(fēng)吧，盈袖，你記下來了嗎？”玉文蕙回看身后的宮女盈袖，輕聲詢問。

    “奴婢記住了?！比耘f清脆的聲音，可是眾人紛紛驚著了，連長公主身側(cè)的婢女皆有此能耐，文蕙長公主又該有多么高超的琴技?。恐皇沁@些皆不是此刻所想了，我暗自坐下，心中洶涌澎湃，那么我心中所想，是不是皆已被她知曉？

    而在我暗自驚嘆之時(shí)，一聲淡淡的嘆息，隨后紅衣女子似是有些欣慰，又有些感慨，道：“想來這碧桐琴還是和孟家小姐有緣，那便贈(zèng)予小姐，以報(bào)一曲之惠?！?/br>
    這下，不僅是我驚著了，連昔公也似乎欲言又止，蘭辰公子更是問道：“那不是你最喜愛的東西嗎？”

    “現(xiàn)在，不喜歡了。”玉文蕙的回答有些任性，但那淡淡的口氣卻無人能拒絕，這些，到底是緣，還是孽？當(dāng)后人從史書中尋得只言片語，也不過一聲長長的嘆息。

    ☆、白狐（一）

    既然是在秋獵的獵場上，打獵便是此次前來的目的，昔公坐在王座上看著下方的眾人，順了順美髯，道：“天色尚早，各位既然來到了獵場，不妨大展身手，陪著我這老頭子坐在這里難免無聊了些?！?/br>
    昔公今日的心情似是格外好，連帶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