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搖頭：“臟。”

    程觀寧無言以對。

    確實，醫(yī)院里租借的毛毯不曉得經(jīng)過多少人的手，哪怕程關(guān)是個男人，會嫌棄也無可厚非。

    “那……”

    “行了，你就別cao心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還不清楚嗎？不瞞你說，以前我跟朋友在山頂上凍了一整夜，回來他們都感冒了，就我活蹦亂跳的。所以真的，真沒事，我抵抗力好著呢?！?/br>
    程關(guān)笑吟吟地說完，一只手幾乎就要把將欲起身的程觀寧按回到躺椅上去了。女孩見他如此堅持，又驚覺自己竟然為了別人的事“糾結(jié)”成這樣，這才抿了抿嘴，默不作聲地躺回去了。

    “過了十二點就叫醒我。要是你累了，你也瞇一會兒，不礙事的?！?/br>
    她最后叮囑了主動提出守上半夜的男人，在他溫和含笑的注目下，略不放心地闔上了眼皮。

    不過，鑒于今兒個從早到晚忙活了整整一天，體力消耗過多的她還是很快就睡著了。程關(guān)近距離地凝視著她歪了腦袋、呼吸平緩的模樣，先前慢慢消退的情愫又一下子涌上心頭。

    病房里都是人啊，雖說大家好像都半睡不醒的樣子，但要他現(xiàn)下就在公共場合偷吻他的心上人，他還是有些……

    思及此，程關(guān)微微一愣，而后啞然失笑。

    要是被他公司里的員工或者生意場上的伙伴知道他這種瞻前顧后的心態(tài)，他們一定會目瞪口呆地看著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躡手躡腳地替程觀寧將毯子往上提了提，程關(guān)悄無聲息地坐到小家伙的床邊，望著那安靜可愛的小臉出神。

    過了沒多久，他就困了，畢竟，今天他才是體力消耗最多的一個，哪怕他是個男人，此刻也免不了覺著疲累。他看小冬冬呼吸平穩(wěn)、毫無異常，又想起程觀寧方才關(guān)照他的話，便靠在了椅背上，開始閉目養(yǎng)神。誰料想瞇著瞇著，整個人就差點睡過去了。

    猛然驚醒的男人抹了一把臉，心道自己還真是不比幾年前那會兒——竟然這么快就熬不住了。

    怎么能熬不了這一夜呢？當然不能，他還得替小丫頭看著小家伙，讓小丫頭好好地睡上一晚。

    秉持著這樣一個“信念”，程關(guān)愣是強撐著精神熬到第二天早晨三四點，終于，在東方將白的那一刻，他實在是支撐不住了，被周公整個兒勾了去。

    是以，程觀寧醒來的時候，目睹的便是男人雙手交錯于前胸、倚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的姿態(tài)。驚覺窗外已然晨光熹微，她當即便猜到了，程關(guān)是特意沒叫醒她，獨自一人看護了冬冬一夜。

    她的心情瞬間變得有些復(fù)雜，一言不發(fā)地盯著他瞧了有一會兒，她才起身輕手輕腳地將毛毯蓋在了他的身上。

    誰知這一動，就把人給弄醒了。

    “嗯？”睡迷糊了的男人睜開惺忪的睡眼，在看清眼前的姑娘之后，朝她露出一個帶著些許起床氣的歉意微笑，“不好意思啊……我睡著了?！?/br>
    “本來就該你睡的?！背逃^寧輕聲細語地說著，按了按他意圖站起的身子，“你干脆再睡一會兒吧，我去買個早飯。你要是不介意的話，待會兒漱個口就能吃了。”見男人一臉倦容，眼底似乎還有淺淺的青黑色，她轉(zhuǎn)念一想，又有了新的主意，“要不你回家去睡？我?guī)湍憬休v車?！?/br>
    “不用了不用了，我去買吧，你看著冬冬?！蹦魏纬剃P(guān)大有包辦一切的架勢，居然沒被她摁住。

    程觀寧有點急了：“你是故意要叫我過意不去對吧？”

    話音未落，男人已是一愣，好在他立馬就反應(yīng)過來，小丫頭這是下意識地把他當自己人了，才會佯裝不快，板著臉說這種話。

    程關(guān)笑了——他選擇妥協(xié)。

    許是人剛睡醒的緣故，男人的笑容里似乎摻雜了兩分傻氣和天真，程觀寧被他這一笑笑得心頭一跳，趕忙就轉(zhuǎn)移了視線，留下一句“那你先歇著”，就帶上包，匆匆忙忙地跑了。

    大約半個小時后，兩人吃上了熱騰騰的早餐，病床上的冬冬也醒了，由著mama幫他擦了臉、照顧他漱了口，自己拿著小碗，慢慢地喝粥。

    經(jīng)過一晚上的休養(yǎng)，小家伙已然恢復(fù)了不少，昨日里那些可怕的癥狀差不多消失了，人也有了精神，所以，一些基本的自理對他來說已不成問題。他一邊吃粥，一邊轉(zhuǎn)悠著烏溜溜的眼珠子，一會兒看看mama，一會兒看看程叔叔。

    這種早上起來就能看到mama和……叔叔的感覺，真好。

    雖說mama和程叔叔為了照顧他，一定累了一整晚，但是，不得不承認，一覺醒來就能和他們一道吃早飯，他心里還是忍不住偷著樂的。尤其是當隔壁病床上的小朋友被他爸爸兇了一頓，說自己和他mama都忙得要死，能有一個來抽空給他送飯已經(jīng)不錯了，叫他不要不知好歹、只曉得哭哭哭，小冬冬就越發(fā)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幸福了。

    唔……要是mama和程叔叔能一直這樣陪著他，那該多好呀。

    漸漸冒頭的小心思，冬冬誰也沒敢告訴。他怕程叔叔會嫌他麻煩，也怕mama會不高興。

    要是程叔叔是他的爸爸就好了。

    此念一出，小家伙趕緊晃了晃小腦袋。

    千萬不能讓mama看出他有這樣的想法，要知道，mama可是最不喜歡提到“爸爸”的。

    是的，盡管程觀寧從來沒有因為他問起爸爸而責(zé)怪過他，但他感覺得到，每次他們母子倆說起“爸爸”的時候，她的情緒總是相當?shù)吐洌袷莻?，又像是憤怒。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說錯了話，結(jié)果惹得mama生了自己的氣，后來，他才明白，mama不是在氣他，那就是……在怪爸爸嘍？

    才上幼兒園的小家伙不清楚大人間的恩恩怨怨，只能想當然地認為，爸爸一定是犯了很嚴重的錯誤，所以mama一直不愿意原諒他。

    哼，他讓mama難過，而且從來都不來看自己，自己也不喜歡他了。

    將從小對自己呵護備至的mama始終放在宇宙第一位，小冬冬負氣地想著，惹mama生氣的爸爸，不要也罷。

    只是，當別的小朋友都有爸爸疼愛的時候，他躲在一旁偷偷地望著，心里還是免不了萬分羨慕。這種羨慕之情，自然而然地轉(zhuǎn)變成了對父親的渴望。而這種無法自控的渴望，在程關(guān)出現(xiàn)之后，終是日漸累積，如今，更是幾乎達到了一個巔峰。

    因此，當?shù)谌?，醫(yī)生伯伯宣布他可以出院，而程叔叔則一如既往將他和mama送到琳琳阿姨家以后，他內(nèi)心的不舍便不由自主地流露了出來。

    程叔叔要走了呢。

    小家伙勉強打起了精神，揮揮小手，跟高大英俊的男人道別。此時，誰也沒能瞧出他的小情緒，直到程觀寧牽著他的小手上了樓，又手腳麻利地替他洗上了澡，她這個當媽的才發(fā)現(xiàn)，自家兒子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