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景看著曹頎不自然的神色，“怕是有一位表妹罷?！?/br>
    “這……”曹頎呵呵了兩聲，見蘇景雖是問話，但分明一副篤定模樣，心道這位太孫眼神兒和記性都太好了。不過盡管他心里此時百般想法，卻不敢再糊弄，只得捏著鼻子道：“公子爺慧眼，其中一個的確是李家舅父嫡出的三女。”既然說了，也沒甚么好隱瞞的，曹頎干脆說了個徹底，“她閨名叫櫻雪，今年才十四，因是李家舅母年過三十才生的嫡幼女，李家上下都十分疼愛她，打小就跟在幾位兄弟后頭念書啟蒙，詩畫做得好，也會騎馬射箭。”

    蘇景聽了這一長串，忽然笑道：“倒是正經(jīng)滿洲姑奶奶一般的教養(yǎng)?！?/br>
    這話，便有些不好接了。

    李家也是內(nèi)務(wù)府包衣名下，照理，李家的女兒是要參加宮女小選的。當(dāng)然，照著曹李兩家的榮寵，姑娘求個免選很容易，不會送去做宮女，恩寵如曹寅，兩個女兒以包衣出身，都被康熙硬生生抬入上三旗，一個嫁給鐵帽子平郡王訥爾蘇為正妻，一個嫁給蒙古藩王為正妃。

    但有些事情，私下明白是一回事，放到臺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好在蘇景似乎也不想讓曹頎接話，收回視線后又看向一路都不曾理會過，此時安安分分呆在角落的曹玉瓷。

    “你這meimei，似乎不太喜歡說話?！?/br>
    眼見曹玉瓷像是被蘇景說話的聲音給驚了一下似的，曹頎嘴里發(fā)苦的解釋，“四妹她打小養(yǎng)在家里，沒見過世面，倒是讓公子爺看了笑話?！?/br>
    “原來如此?！碧K景恍然大悟般點了點頭，善解人意道：“江南民風(fēng)畢竟不同，她自幼在江南長大，有這般性情，倒是怪不得她?！闭f著他一嘆，“你若早些說了，今日不該為難曹姑娘。”

    曹頎聽到這話，忙道：“能陪公子爺看看江南山水，乃是奴才兄妹倆的福氣?！?/br>
    “可我看曹姑娘未必如此認(rèn)為啊?！碧K景朝曹玉瓷看了一眼，見她如同受驚的兔子蹭的竄起來，終于沒忍住笑了笑。眼前這曹玉瓷，讓他想到了一個藏在記憶深處許久的人。

    看到蘇景的笑容，曹頎先是一愣，繼而垂下頭，眼珠靈活的轉(zhuǎn)動起來。

    待回到家，曹頎還來不及喘口氣，就被叫到上房。

    徐氏一見到他，就著急道：“如何，太孫可喜歡玉瓷那丫頭。”

    “娘，你著甚么急躁，讓我歇歇。”

    “歇甚么歇，你是要急死我是不是。”眼見曹頎還在那兒不緊不慢的喝茶，徐氏氣的在他背上狠狠拍了兩巴掌。

    “行了行了，你讓他好好說話。”曹寧喝了一聲，轉(zhuǎn)而看向曹頎：“到底如何？”

    “玉瓷那姓子家里誰不知道，一路上就沒跟太孫說句話，像誰要吃了她似的，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辈茼牥烟K景喝口茶曹玉瓷都要坐在墻角的事情說了一遍，聽得曹寧和徐氏臉色都十分難看。

    徐氏攥著帕子揉了又揉，終于忍不住抱怨道：“我早就說那丫頭不成，不如讓三丫頭或是我們穎兒去，好好一場造化，生生白費了。要不是二嫂行事太霸道！”

    “行了！”曹寧不耐煩道。

    徐氏卻突然發(fā)作，不給曹寧面子道：“有能耐在我面前發(fā)脾氣，怎么遇上二房的事你就跟個縮頭烏龜似的?！彼荒I，“你說說，長房就罷了，大伯在老太太名下，是嫡子，又與萬歲有同窗的情誼，家里全靠他撐著。咱們別說敬著長房，就是給長房當(dāng)牛做馬，都應(yīng)該應(yīng)份?？啥磕兀绮贿^在織造府領(lǐng)個閑差，每日一二個時辰就回府上吃吃喝喝的，二嫂管不住二哥，整日在家里吵吵鬧鬧，連大嫂都得受氣，她還愛往娘家搬銀子，動不動就是滿洲大族出身，不能讓娘家人小看。公中虧空這么多銀子，有一多半是二房給造的?！?/br>
    “我讓你別說了！”

    徐氏被暴怒的曹寧嚇了一跳，再看他一掌拍下后脖子上青筋都鼓了出來，唯恐曹寧有個三長兩短，她也不敢再說。

    “你，你這是怎么了，快喝水緩緩。”徐氏服侍著曹寧用了半盞溫茶，又吩咐下人趕緊拿薄荷香來給曹寧擦在太陽xue。一通忙亂下來，曹寧臉色終于恢復(fù)過來。

    曹頎也叫嚇得不輕。要知道曹家嫩個少了曹寧，但三房少不得曹寧。他不由抱怨起徐氏，“娘，好端端的，你說這些話戳爹心窩子干甚么，你又不是不知道大伯和二伯是一個娘胎出來的?！?/br>
    “你還說?！毙焓系闪藘鹤右谎郏倏床軐帾q有些青黑的面色，訕訕道：“我這不是心里不舒坦?！?/br>
    “唉……”曹寧長嘆一聲，喃喃道：“也是我無用?！?/br>
    論起來，家里是長房在撐著沒錯，但甚么瑣事，臟事都是他在干。就是這樣，他依舊比不上一個吃喝玩樂的曹宣。但他又能如何……

    曹寧擺擺手，不想再提這些小事兒，“你老實告訴我，玉瓷是不是真的不堪用？”他說著意有所指的看向徐氏，“別理會你娘那些小算計，這關(guān)乎到咱們曹家上下的性命！”

    曹頎正色道：“玉瓷的確是束手束腳的。不過，我今兒倒是發(fā)現(xiàn)太孫像是有些玉瓷。”

    “果真！”曹寧眼神一亮，催促道：“你見著甚么了？”

    “玉瓷慌里慌張，太孫不僅沒怪罪，還望著玉瓷失了失神?！辈茼牷貞浧甬?dāng)時觀察到的情景，自己都有些不相信，“我原以為自己看花了眼，但回來這一路上想想，我覺得，太孫當(dāng)時那神色，當(dāng)著是有幾分喜歡玉瓷的?！?/br>
    徐氏不敢相信，“就四丫頭那縮頭縮腦的模樣，太孫這是？”

    “你懂甚么！”管她性子如何，到太孫跟前服侍，不都得變成溫溫順順的。再說，男人終歸是看眼色。曹寧瞪了一眼徐氏，琢磨了片刻后道：“你隨我去趟你大伯那兒?！?/br>
    曹頎一愣，“這就告訴大伯，萬一太孫沒有看上玉瓷？”

    “那又如何。”曹寧滿不在乎道：“她就是不得寵，能在太孫身邊服侍，也是她的造化?！?/br>
    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曹家女能不能在太孫那里得寵，要緊的是讓太孫收下曹家的女兒，給曹家一個靠過去的機會。至于曹家女往后能不能有福分，那是后面的事情。

    “就玉瓷罷，說起來，她是咱們家里頭一個太孫松口帶出去的姑娘。”曹寧悵然道。

    徐氏心有不甘，但看到曹寧已經(jīng)打定主意，連曹頎臉上都有幾分支持，也只得認(rèn)了。

    父子兩人到曹寅那里一說，曹寅雖然大感意外，卻很贊同曹寧的看法。

    先送個太孫能接受的人過去，要真爛泥糊不上墻，到時候曹家已經(jīng)靠上太孫，想要再送人那也容易得多。

    “就四丫頭罷，你讓徐氏與兆佳氏說一說，好生給四丫頭置備些東西，雖說只能做個侍妾，太孫如今也在江南，但四丫頭總要跟太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