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望了望，“我不便多言，總之，您相信哥哥，也相信初瑤?！?/br>
    “好，好……”老夫人拭了拭眼角的淚，“初瑤，你能回來，我這心就安多了。”

    “阿辰什么時候走的？”

    “約莫一炷香前?！?/br>
    她點點頭，放開老夫人的手，“寅七，立刻派人前去接應(yīng)，務(wù)必追上阿辰，讓他且等等?！?/br>
    “是。世子妃，那您呢？”

    她瞇了瞇眼，似在思忖什么，半晌后道：“我是入不了宮的。”

    老夫人眉頭霍然一跳，似聽出了這話中深意，又聽她繼續(xù)道：“阿辰也入不了，但我們之中必須有人面見梁王，我替阿辰打掩護。”

    “不行，世子妃，這樣太危險了?！?/br>
    “我能活著從谷里回來，就不會死在長寧?！彼f罷拿了侍竹手中的衣服便朝府門外走去，筆挺的身姿帶了絲決絕的意味。

    老夫人遠遠目送她離去的背影，似是怔了許久，半晌后不知是自語還是在同身旁下人道：“這孩子小的時候便是她爹的驕傲，以往我不過笑笑，從未打心底里認過，如今看來，她爹的眼光真是錯不了?！?/br>
    馬車轆轆朝梁王宮駛?cè)?，快得令人驚疑那車輪是不是下一瞬便會脫離開去飛向天際，如此急速行駛中，突然從轎簾中伸出一只手，雪白的玉指輕輕一拈，手中便已多了一枚不知自何處彈射來的小石子。

    君初瑤將手收回，慢慢揉搓著手中的石子，不一會兒，一張字條現(xiàn)了出來。這是影衛(wèi)們使用的傳信手段之一，從谷里回長寧的一路，寅七已經(jīng)一點點教給了她。

    她展開字條看了，嘴角一彎，輕輕吐出一口氣，對簾外趕車的人道：“掉頭，去浣云居?！?/br>
    字條上寫著，君辰已經(jīng)順利進了宮。她原先設(shè)想孤轎闖宮門，以此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再在適當(dāng)時機使幻術(shù)讓君辰溜進去，現(xiàn)在看來，她可以不必冒這個險了。

    真不知這平日里看起來最是漫不經(jīng)心的小子是如何一次又一次在關(guān)鍵時刻表現(xiàn)得神勇無比的，想著想著她便笑了，也是，他既能夜闖王宮全身而退一次，就必然能有第二次，更何況，她沒猜錯的話，宮里頭至少還有一個內(nèi)應(yīng)，那就是容泠。

    如寅七所說，離笙果真在浣云居，見到君初瑤的那一剎，她似想說什么，動了動嘴卻又沒說出來。她從來未以真面目示人，一張銀面具遮了大半邊臉，令人看不出她面上神色。君初瑤卻隱約覺察出，那張面具背后的臉?biāo)坪鯉е敢狻?/br>
    她踏進府門就直奔容燁書房，經(jīng)過離笙身邊時步子頓了頓，拍了拍她的肩，“做得很好?！?/br>
    離笙眼光一凝，有一瞬覺得君初瑤是在責(zé)罵自己，但當(dāng)她抬頭看向那一雙眸子時，她頓覺自己錯了。

    記憶中，那雙眸子從來都是流光溢彩的，總讓人想起天上的星辰，瑰麗，燦爛，然而不知自何時起，那溢彩的流光漸漸收斂，化為一潭沉沉的靜水，到得今日，靜水還是靜水，卻比以往任何時候愈加清澈。因為清澈，所以能看見那里頭流淌著很多東西，有磊落，有篤定，有信任。

    擁有這般眸子的主人，注定不會是她所臆想的那般錙銖必較的小人。這眸子的主人，在百般磨難里生存下來，沒有因錯失愛人而絕望墮落，反倒更加清醒。她曾道眼前人是垂于九天之上的瑰麗星辰，如今覺得，比喻成歷經(jīng)打磨華光自生的珍珠或許更為合適。

    這令她想起這些日子時時擔(dān)憂記掛的那個人，他名中一個“燁”字，其人也真如日光下澈般耀眼，而她從來都只是那日光下的影子，如她的身份一般，影衛(wèi)。真正能與他相配的，必然不是寸步不離的影子，而是那同樣璀璨的星辰，或者，同樣高貴的珍珠。

    她這一晃神，君初瑤已經(jīng)繞開她進了容燁書房，她回過神來后定了定神色，跟著走了進去。

    君初瑤剛在桌案邊坐下，聞著縈繞于整間屋子的淡淡芝蘭香也似有一瞬晃神，抬頭看見離笙進來，趕緊也定了定神色，招招手示意她過來，“將原計劃從頭到尾講給我聽?！?/br>
    ☆、真相

    離笙剛要開口，君初瑤一伸手：“坐吧，我不是你們主子，不必如此拘謹，”又側(cè)頭，“寅七，你也坐。”

    兩人對視一眼，倒也沒有扭捏地坐下了。

    “谷里那邊的計劃您應(yīng)該清楚了大半，引誘閆律衣?lián)]兵南下，一方面是調(diào)虎離山掩人耳目，另一方面是為長寧的計劃鋪路。至于大司徒之死，則是為了刺激韶國三軍。主子近年來致力于籠絡(luò)前韶人士，也在綏國埋下不少秘密勢力，如今再借了三軍之力，重整韶國自然不成問題。但那一夜生出兩個變故，其一，就是世子妃您。主子原想將您護送出城，但在您的堅持下，我與孤刃斗膽違背了主子的意思，因為我想……”

    她說到這里頓了頓，“您留下來，是除了司徒府那把火之外的第二助力，有您在，谷里的人民一定會反，谷里一亂，主子的計劃便能更順利地進行。其二，是大司徒。大司徒配合主子提前將親筆信送往三軍將領(lǐng)所在城池，暗示自己興許會在近日里遭綏人毒手，并交代了倘若自己不幸殞身，三軍當(dāng)如何。主子承諾了大司徒，起火之時會派人暗中救出他，大司徒只須詐死，此后便可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但是……”她嘴抿成一線，“我們的人沒有救出大司徒，我至今也不知曉其中緣故。”

    離笙素來不茍言笑，也對容燁惟命是從，此番不得已才說了這許多，眼見確是沒有法子的法子。

    君初瑤聽罷輕嘆一聲，“我早該想到，拓跋孤鴻耗費多年親自培養(yǎng)出來的殺手，怎可能那么輕易叛變？林落死前那一番話，不是真心所言，而恰恰是以自身性命換來的一場攻心計。是我不該，中了計錯怪了容燁，以為他利用了我，也利用了大司徒?！?/br>
    離笙面上無甚波瀾，也沒有說話，倒是寅七插了嘴，似是有心安慰，“剛歷經(jīng)九死一生，又遭遇這等情形，也難怪您嘛！說起來……最最最開始的時候，主子確實有心利用大司徒，前不久才改了主意決意保他一命，要說您錯怪他，倒也不是完全沒理。”

    君初瑤有些發(fā)怔，容燁改主意……是因為她嗎？

    離笙瞪寅七一眼，大有責(zé)備的意思，又繼續(xù)冷聲道：“長寧的計劃您不太清楚，寅七約莫也不曉得。”她頓了頓，似在斟酌，“這計劃，最早要追溯到四月初陛下壽宴一事?！?/br>
    君初瑤一愣，想起當(dāng)時種種，不免有些心浮。

    “王后一直心心念念要替主子納個稱心的妃子，主子搪塞了好些年，今次卻是搪塞不過去了?！彼f到這里時垂了垂眼，“您也知曉，您這世子妃的位子，來得不大容易?！?/br>
    寅七干咽了一口口水，面上神色有些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