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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慶。不過節(jié)日的隆重與這偏遠(yuǎn)的院落沒有半分關(guān)系,傳話來只說所有的簾布帷帳都要換新,更要趁著入冬天冷拆下門上的綿簾換皮簾。所謂換新并不是要都換成新的,除坤寧宮外,其他宮中都只是拆洗、漿新。 平日各宮換著送洗已是足夠她們每日手腳不閑地忙做,這一回一下子全部撤換著實是一個巨大的工程。 院子里挖著三個四方水池子,井水絞上來續(xù)滿,上下是灌水和排污的水渠。最靠近井邊的是漿洗池,里面是化了胰子的灰水,灰撲撲的帳簾拿來浸透,而后掛起來,攤在一旁的大青石桌上捶搗;中間是淘洗池,最后是漿染池。 每個池子上方橫跨著半人多高的幾套木架子,搭著簡單的滑輪組合。左右兩邊各有兩個人來回起壓,厚重的簾帳就在水中起起伏伏。在沒有任何機(jī)械動力的情況下,沐芽十分佩服發(fā)明這套洗衣機(jī)的人,即便是自己這個現(xiàn)代人,在現(xiàn)有的條件下也不能想出更好的辦法。 這樣一來,最繁重之處不是淘洗而是將濕重的簾布掛到架子上。沾了水的厚簾子足有百十斤重又不好吃力,沐芽的兩條細(xì)胳膊根本拎不動,只能濕漉漉地抱進(jìn)懷中。經(jīng)常是一舉起來,渾身的力氣就用盡,頭暈?zāi)垦?,力道把握不住,連人一道摔到架子上,剛洗的帳子摔了濕泥,月錢便被扣得七零八落。 穿來一個多月,到手只剩了兩吊銅錢。在宮里頭別說托人換些東西,就是賄賂給人都沒得要。這個月她使出吃奶的力氣,爭取月底能結(jié)些月錢好弄床厚棉被過冬。 灶房上升起冉冉炊煙,不一會兒,粥味就飄了出來。沐芽深深吸了一口,好香甜!肚子越發(fā)咕咕地叫了起來,手下更加快了動作,把水從井里絞起來,半桶半桶地倒進(jìn)清水渠中,灌入淘洗池。 漿洗池和漿染池是提前一天換水,化入第二天要用的胰子和染料。這里的染色技術(shù)已是十分高超,只是洗多了難免褪色。淘洗后再過一遍染色的水,不但上色還有上漿的作用。不需要烘干,風(fēng)一吹就凝固,干了自然挺括。這種簡單上色的,下次洗還會掉,不過將將出水的簾子掛起來會像新的似的十分鮮亮。 忽地一陣風(fēng)過,卷起井口的寒氣撲面過來,撲得沐芽一身寒。人一停下來才覺腰酸,小肚子也隱隱痛了起來。這熟悉的感覺驚得沐芽倒吸涼氣:糟糕!又要月經(jīng)了?? 每個月的生理期最是沐芽的痛處。記得那是初二的寒假,她正在哥哥家寫作業(yè),肚子忽然痛得不得了,眼淚憋不住流得可憐兮兮。急得哥哥拿著聽診器手忙腳亂怎么都判斷不出病因何在,抱起她來就要送醫(yī)院,才見毛絨絨的卡通睡褲上一片羞澀的紅。 那一天,沐芽經(jīng)歷了她人生的初潮,而哥哥就經(jīng)歷了他人生的第一次女性用品選購。 紅糖姜水,熱水袋,暖暖和和地窩在被子里看哥哥忙里忙外。姥爺去世后,姥姥身體一直不好,沐芽早就像哥哥一樣脖子上掛著鑰匙開始做小當(dāng)家。可只要他放假回家,她就一定可以這樣肆無忌憚地奴役他。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小天使們捧場! ☆、禍起水滴墜 耳中傳來沉悶的竹梆聲,院門大開。沐芽長長吁了口氣,直起身,朦朧的晨曦下看著不遠(yuǎn)處三個冰冷的水池。 為了保留絲質(zhì),很多織物都只能用冷水漂洗,雖然也有污垢需要先用熱水處理,可坐在灶坑邊燒火取暖是絕輪不到她的。平常倒還忍得了,這個時候別說是碰冷水,就是看一眼,沐芽都覺得肚子痛。 第一次在這個鬼地方來月經(jīng)就像一場噩夢,夜里痛得她打滾,白天還得用冷水清洗自己。這才結(jié)束十幾天竟然又來了。生理期紊亂?紊亂到再也不來該多好…… 又一陣?yán)滹L(fēng)吹透,沐芽不覺咬咬牙。今兒輪她捶搗,不用多沾冷水,一會兒多喝點熱粥,撐過今天就好了。 她現(xiàn)在需要粥,guntang的粥。放下續(xù)了一半的池子,沐芽往灶房去。 今兒是太監(jiān)何貴兒當(dāng)差。此人細(xì)高個,瘦得竹竿子似的,脖子長,背難免佝僂,腦袋探在前面,晃晃悠悠活像走動的皮影。太監(jiān)本就異于常人,臉色都不好看,可他的臉卻是分外地白,陰慘慘像是剛從墳里爬出來。 此人從來話不多,干活兒倒是利落。像他這把年紀(jì)也算是宮里的老人,卻與人少有交情。連王九這等人精都于他沒什么印象,沐芽偷偷地以為他是因為這張死人臉不討主子歡心被發(fā)配來的。 可就是這個死人臉,卻莫名地讓沐芽有種親切感。自從她來到這里,一切突如其來,生硬的沖擊根本就招架不住。每次吃飯都被擠在最后,人家吃了兩碗都輪不到她盛一口,嚇得連問一聲都不敢。旁的宮人即便不欺負(fù)她也根本沒興趣注意她,可只要是何貴兒當(dāng)值,雖說并不覺得怎樣刻意,卻總會輪到她有粥和窩窩,好歹能吃飽。 有幾次兩個婆子丟給她一個人晾簾子,折騰到最后起了更才做完。筋疲力盡,沐芽原本只想餓著肚子去睡覺,卻見灶房還攏著火。捧著那一碗煮爛了的菜,沐芽哭了出來。后來每次見到何貴兒,都會福身叫一聲何公公,可這人連眼皮都不會抬一下。 進(jìn)到灶房,已經(jīng)有幾個宮人睡眼朦朧地在等著吃早飯。見何貴兒正掀開籠屜往下?lián)旄C窩,沐芽忙走過去,兩手接過大笸籮。冷天里蒸汽騰得白霧一般,熏得沐芽暖暖的,透過霧氣沖他咧嘴笑笑,何貴兒依然是沒抬眼皮。 把一大笸籮熱騰騰的窩窩放到架子上,沐芽又捧了大盤子把案板上切好的咸菜盛進(jìn)去。轉(zhuǎn)回身,剛才那幾個人已經(jīng)擁在粥鍋邊,沐芽也忙拿了碗跟在了后面。 今天的粥很稠,里面好像放了紅薯,聞起來甜滋滋的。沐芽墊腳看著,這么一碗下去,哪怕就是不吃窩窩,也能撐一上午了,很高興。 ?。。?/br> 耳朵突然被擰起來,鐵鉗子似的大手提著她直往上去,凍得發(fā)紅的耳朵立刻要撕裂了一般,身子不由得就斜上去,痛得沐芽一聲沒叫出來,手中的碗“啪”一聲摔在地上。 “小娼婦!你娘橫生盜養(yǎng)養(yǎng)出你這么個眼皮子淺的賤種子,偷到老娘頭上來了??!” 耳朵撕裂了一般,疼得沐芽眼冒金星也不敢回頭看一眼,毫無尊嚴(yán)地墊著腳上斜著身子,像一只小雞子一樣被提著盡力貼近那只手。 身后叫嚷的人正是每日睡在身邊的冬婆,說是婆子只是因為她人胖、粗喉大嗓,其實年紀(jì)遠(yuǎn)不足夠,原名像是叫什么香冬,被貶入浣衣司已近十年。這么多年不出宮的人,都是曾經(jīng)簽了文書、自愿留下的,心里指望的是熬成宮里的嬤嬤,要么主子跟前兒得勢,要么做訓(xùn)教嬤嬤,都是好營生,誰知落魄如此。 冬婆嗓門大,人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