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跟在他身后。

    歸塵那時(shí)還不曾如現(xiàn)在一般通透，只覺得要度化眾生，便是要惡人都向善，世間再無惡事才好。

    他每每去那邪惡聚集之地，向那里的人傳道講經(jīng)。但總是被人驅(qū)趕辱罵，打殺傷害。

    但總有人暗中相助，他被人扔進(jìn)了鍋中烹煮，那水卻一直溫?zé)岵蛔儯蝗思茉诨鹕现丝?，天下大雨澆濕柴禾，利刃相向，那刀卻突然斷裂。

    一段時(shí)間之后，一佛一鬼都默默接受了彼此的角色，在一起相伴而行幾十載。

    “貧僧與她不曾相見，不曾言語，不曾有過半點(diǎn)接觸，但彼此信念相通，知道對方所思所想，她懂得貧僧，乃是貧僧唯一的知交?！?/br>
    他每日里除了度化他人，便是為她講解佛法，他以樹枝在沙地寫字，教她認(rèn)字讀書，她控制樹枝與他以此交流。

    他們從那顆善果點(diǎn)化開始，本就是一體了，成了生死相隨的兩人，命盤上牽連萬千，萬不可分割的。

    歸塵的佛家樹，是一顆看不見的死去的鬼木。

    佛家弟子成佛乃是發(fā)下宏愿，繼而舍身成愿，方可為佛。

    歸塵初初修度化道開始，便是發(fā)下宏愿，要這世間，再無極惡之人。

    他聽聞北方極寒之地有一處極惡城，里頭關(guān)押了十萬惡鬼，歸塵拜別師父師兄，就這么向著那城池去了。

    那時(shí)諸多人阻攔勸告他，那極惡城中不止有十萬惡鬼，還有十方紅塵，歸塵未曾經(jīng)歷紅塵，或許會(huì)受了迷惑，佛心污染。

    歸塵卻并不放在心上，他與她到了極惡城外，但這城池只要惡鬼活人，不要她這樣的善鬼。

    歸塵不知自己的佛家樹被留在了外面，顧自進(jìn)了城，她不停地呼喚，也是無用之功。

    那顆鬼木之靈在極惡城外等待了他萬年之久，但歸塵沒有出來。

    他在十方紅塵中打滾，歷經(jīng)了紅塵洗禮，世間磨難重重，醒來被惡鬼折磨，用盡了酷刑，最終功德耗盡，魂魄污濁。

    鬼木萬年修煉，自墮魔道，這才闖入城池，屠殺十萬惡鬼，摧毀了極惡之城，使得天下惡鬼無處可去，流浪人間禍害眾生。

    她用了三千年為他講佛引路，將他魂魄洗凈，將那顆善果還給了他。

    沒有善果庇佑，上蒼震怒，降下懲罰要她世世為妖，劫劫受死，凡所因果功德，盡皆回饋蒼生。

    歸塵在紅塵中悟道，歷經(jīng)此劫難，終成圓滿。

    但心有掛礙，卻一直不得成佛。

    他禪定七日，毀去了自己已圓滿的度化道，轉(zhuǎn)而修輪回道。于生生世世中，前往各個(gè)世界尋找她。

    最終設(shè)下因果前緣，與她牽連，這才有后面這一遭九百年孽債。

    他只為度她成神，讓她就此從懲罰中解脫，亦是償還欠她的那諸多因果。

    “此物還望君子交予她，待得重回過往，天道懲罰所限，她想來什么也改變不得，只愿她有它相助，能夠早日釋懷?！睔w塵將一物捧到她面前。

    正是那顆善果，長息挑眉去看他，“她若是這般成神，自然與你斷了緣分，你再給這顆善果，豈不是又有牽扯？”

    歸塵斂眉，“阿彌陀佛，她生性執(zhí)拗，一心一意，來此只為了君子那后悔藥，想來不會(huì)改變主意?！?/br>
    “且，她是我的樹，我是她的佛。貧僧與她，本是一體。”

    那是長息第一次亦是唯一一次聽到這天生的佛用“我”這個(gè)自稱，她一時(shí)竟有些分辨不清了，這和尚到底是愛，還是度。

    笑書額間被長息點(diǎn)住，看見了那日的記憶，她眼眶通紅，長息本以為這人又要哭一場，誰知片刻，她卻是笑了。

    長息搖頭，顧自前行，“本君是不懂你二人了，你深愛，最終卻仍然放棄，他更是奇怪，本君看了這么多的情愛紅塵，卻仍然不明白，他這又算什么？”

    她沒有見過這和尚這樣的人，也沒見過這樣的愛，長息甚至覺著，這不是愛情，但……似乎比那所謂愛情還要更高。

    那么多自詡情根深種的人，卻未曾見過，如他這樣付出所有的，偏他從未說過一句情愛。

    笑書竟沒有長息想象中欣喜若狂，只是眉眼溫柔，含笑道：“多謝君子，他如何，我懂，便足以了。”

    長息回眸，想起歸塵曾言，這世上，唯獨(dú)這個(gè)女子懂他。

    第51章 笑書

    歸塵與長息做了交易, 走這一遭，無論結(jié)果如何, 自己情感任她取用，但在結(jié)束之前，不可告知她前因后果。

    長息有交易當(dāng)然接，而且這可是普度天下的大愛神佛，這愛保證純凈無垢, 沒猶豫就答應(yīng)了。

    回頭來果然如歸塵所料，笑書初初執(zhí)拗，一心就要后悔藥。

    然后長息便將善果和著后悔藥給她吃下去了，走了一遭回來。

    她在人間百多年的停滯, 明悟, 歸塵也在黃泉等待，外界一日，地獄十年, 他等了已經(jīng)不知多少時(shí)日, 倒是度化了不少黃泉惡鬼。

    長息帶著人回來，苑娘、狐姬、龍馬, 包括醒過來的羽靈, 都直勾勾的看著笑書。

    地獄里頭來了個(gè)真正的佛爺, 往那一杵鬼都退的干干凈凈，這么些年了, 度化了無數(shù)惡鬼, 給地獄減輕了不少負(fù)擔(dān)。閻羅本來陰沉的臉, 見了他都成日里笑呵呵的。

    那黃泉邊除了彼岸花，連顆草都不長的地兒，他在那一待數(shù)十萬年，如今那一片青草地小嫩花，成了地獄的西洋景兒。

    后來有人打聽，才知道和地獄另一位爺有關(guān)，便是君子長息。

    傳來傳去的，地獄時(shí)光漫長，也就指著這點(diǎn)八卦活躍，可不就將笑書知道個(gè)通透了。都嘖嘖稱奇，能讓這樣的佛爺如此付出等待的，到底是個(gè)如何的女子。

    好在她這黃粱客棧開在地獄邊境，時(shí)光不受影響，不然這回回來可得被萬鬼看稀奇了。

    笑書看了看在場諸人，頷首見禮，“笑書，見過諸位?！?/br>
    長息提了一壇子酒，身子斜斜一歪倒在了長椅上，“你與本君簽了契約，他是個(gè)佛，本君無法與他相契。若說要他的佛心來換你的自由……”

    “不成！”她話未盡，笑書已經(jīng)反駁了。

    長息轉(zhuǎn)而又道：“本君知道你不會(huì)應(yīng)，那往后，便安心待在這吧?！?/br>
    她喝完就去二樓睡了，這頭苑娘幾個(gè)湊過來，狐姬和龍馬爭先恐后的開了口。

    “誒，妹子，奴家之前一直以為，妖族就咱狐族魅惑男人最在行，萬沒想到，你這槐木疙瘩也不遑多讓??！那可不是普通和尚，真正的一步成佛的佛爺，就這都能為你這樣付出，誒，好meimei，教教奴家可好？”狐姬遞了杯茶給笑書。

    苑娘看不慣她這逢迎的樣，拿手一拍她的腦袋，冷不丁被人一下?lián)糁?，只聽狐姬輕輕一聲媚叫，轉(zhuǎn)眼化作一只雪白狐貍，正拿眼狠狠瞪著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