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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算得上意外之喜啊,我非要在這里多呆上兩天不可?!闭f完一仰脖,杯里的就順著他的喉嚨流了下去。 李尋歡笑道,這人竟比自己還有愛酒。 二、 陸小鳳說的好聽,是遇見了他的店,其實(shí)他分明是闖進(jìn)來的。 那天下午剛好店里沒客人,他正提了酒桶往門外酒缸里倒酒,最近天氣熱,只弄些解暑的梅子酒給過路的人喝便是。 還差幾寸缸就要滿了,只拿了勺來慢慢的舀便好,水鄉(xiāng)生活安逸,住久了人的步子也慢了下來,慢了好,慢了心靜,從前那些光輝的、明耀的、悲痛的,都恍若隔世,順著勺子一縷縷流入深不見底的酒缸中。 正想著,有兩個人飛似的竄到了店里,李尋歡輕輕把手一揚(yáng),才化解了剛剛的震動,將滿滿一勺酒倒入酒缸中,一滴也沒有浪費(fèi)。 把蓋子蓋嚴(yán)后,才端著銀錫酒壺和酒杯靠在柜臺旁,看他們兩個圍著滿屋的桌椅打鬧,這里安靜也安逸,他好久沒見過如此活潑的人了。 只看了一刻,那女孩兒便反應(yīng)過來了,道,“陸小鳳,我這次先饒了你,再有下次讓你變成死鳳凰!”她氣急敗壞的語氣里多是嬌嗔,單憑聲音就知道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 陸小鳳理不直氣不壯也樂得投降,舉起雙手道,“喬女俠我錯了,只要你開心想怎么罰我都行。”他的眼睛里帶著調(diào)皮和認(rèn)真,里面含著一泓清泉,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會情不自禁地被吸引進(jìn)去。 果然,那女孩朝他輕啐了一口道,“哪個要罰你。” 李老板重新端了一壺梅子酒過去,倒了兩盞,“兩位不妨喝杯酒水,也好去去熱?!?/br> 原來他們兩個都是對面街上小樓里花公子的客人,他不愛賞花那人更不愛喝酒,故而兩人雖住對面,但從未熟識。 三、 花公子不常來,花meimei倒常去。 一開始她只說是來接醉了酒的陸小鳳回家,陸小鳳還故作不解風(fēng)情道,“這只隔了一條街,陸小鳳千杯不醉怎么還能爬不回去呢?!?/br> 李老板看到花meimei偷偷的掐了陸小鳳一下。 她的眼睛輕輕瞟著李老板。 李老板曾也是風(fēng)月場上的熟客,他攬過無數(shù)美人的肩膀,撫摸過多少雙柔夷,太懂那眼神何意。 他輕啜了一口手里的燒酒,烈入心脾,只作未見。 四、 陸小鳳言出必行,半個月后如約走了。 臨走前他照舊跑到李老板的酒館里喝了一頓酒,放下最后一盞道,“李尋歡,有時候我真看不懂你?!?/br> 陸小鳳看不懂他,李老板也看不懂自己。 他本是金榜題名的當(dāng)朝探花,心戀江湖、辭官回家、屢經(jīng)變故,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郎總有變成飽經(jīng)滄桑的中年人的一天,他的眼角已生出了皺紋、皮膚也沒有從前白皙,李老板自覺已到了那一天。 這樣的人哪里配得上正當(dāng)年華的少女? 任何人都知道答案。 五、 陸小鳳走了,花meimei卻照舊每晚都來。 前年埋下的人參酒現(xiàn)在剛好可以喝,李老板正拿著鋤頭將它挖出來,他忘了聽誰說過,酒水埋在槐樹下,釀成后自會蘊(yùn)含一股槐香,一會兒正好自倒一杯來嘗一嘗,現(xiàn)在說是一杯,一會兒喝多少可就不清楚了。 酒館的門從來不關(guān),門口掛著一盞風(fēng)燈,李老板知道總有過路的人想要喝酒,更深夜涼,需要酒水來溫暖他們的胃。 習(xí)武之人的耳朵最為靈敏,他們靠耳朵來辨別百里之外的殺機(jī),聽懂同伴隱秘的話語,摸清黑暗時的路徑,花meimei學(xué)過些輕功,她的腳步雖輕,但也沒輕到不可耳聞的地步,“怎么這時候來了?人參酒太烈,你喝不得?!陛p輕的花meimei只愛喝三五個月泡成的果酒,酸酸甜甜的適合她。 花meimei把雙手背到身后,笑著道,“我今天可不是來喝酒的,是來抵債的?!?/br> 李老板挑挑眉道,“抵什么債?” 花meimei的心快跳了幾下,拿出背后的折扇道,“抵酒債?!?/br> 她每次來都偷偷往黃銅罐子里扔碎銀子,哪有什么酒債。 花meimei見他不接,伸手直接把鋤頭搶了過來,拿折扇塞進(jìn)他手里,展開是一闋她寫的詞?;╩eimei練的是唐代歐陽詢的字,于平正中見險絕,剛好配得李尋歡。 李老板手握折扇,褪了幾分江湖人的氣息,倒顯得文質(zhì)彬彬像個書生。 他本來就是個書生。 番外 酒鋪 六、 獨(dú)在異鄉(xiāng)為異客,每逢佳節(jié)倍思親。 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是家家戶戶的習(xí)俗,每個人都忙著會親訪友、登高賞景。 菊花酒是頭年菊花舒時,采其莖葉混著雜黍釀造而成的,這一天上午正是忙時。鄰近傍晚,李老板的柜臺上早就擺滿了重陽糕、菊花、茱萸花等,街坊鄰居都知道他獨(dú)居一人、生意也忙碌,好在李老板雖然經(jīng)常悶頭喝酒,但東西都是一等一的好、心也善,故而大家登高回來都記著給他帶份“薄禮”。 李老板只有第一次見到花meimei是在白天,其余時候她都是踏著月色而來。李老板想把重陽的酒留著明日再喝,他不愿花meimei來的時候身上沾著酒氣,怕那股味道會污了她的純,他知道花meimei不姓花,但心底總覺得她就該像花朵一樣被人呵護(hù)。 秋夜的風(fēng)太涼,冰鎮(zhèn)的人心里都潤潤的,李老板拿著笸籮把柜臺上各色的糕點(diǎn)和花朵都一一收起來,它們形狀不一大小不定,混雜在一起像重重疊疊理不清的心事。 花meimei的腳步太輕,不經(jīng)意間像秋風(fēng)把她送來。 李老板見她站在旁邊,順手似的把黃銅罐蓋了起來,一同放進(jìn)笸籮里道,“今日過節(jié),我請你喝酒。” 花meimei摸摸鼻子,帶著一絲被人看破心事的窘迫,稍一思索,便將手臂上佩戴的茱萸花取了下來,放在那零零散散的一堆上面,只道是謝禮。 李老板那里有許多茱萸花,卻只覺眼前這束紅的最耀眼、最奪目,紅色的花襯著黃銅罐子直擊進(jìn)他的心里,李老板發(fā)覺自己那顆久未波動的心臟開始復(fù)蘇,他停下了所有動作站在原處,似是在感受這種久別重逢的跳動。 花meimei見他不語,只自己在他店里四處找,有些東西不用時總會出現(xiàn)在眼前,需要的時候卻找不到,她記得昨晚來的時候還在貨架上見過。 李老板搖搖頭,走近扣住她的手,牽著她穿過外堂的后門繞過曲折的回廊,灑滿月光的是他釀制、埋酒的前院,院子不大但很深,還算茂密的樹葉被月光剪下來貼到墻上,夾雜著秋夜的冷香,還未喝酒,人便已醉了。 七、 李老板早已為她備好了酒。 花meimei從未來過這里,盯著酒杯便有些入了神,她道,“你盼著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