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西里間住的是老夫妻和周衛(wèi)江，周衛(wèi)海夫妻和周月蓮住在兩間東廂房內(nèi)。

    周月蓮的房門虛掩著，周四嬸張氏正低聲嚴厲地訓斥周月蓮。藍怡皺眉，輕敲房門，胡氏開門見著是藍怡和賈氏，眼睛一亮，大聲道，“賈嬸子，二嫂，趕緊進來?！?/br>
    屋內(nèi)是土色墻壁，沒有點燈，光線昏暗，張氏坐在炕邊上，周月蓮蒙頭蓋著被子躺在炕上，一動不動。

    張氏盯著藍怡帶來的籃子，臉色勉強緩和幾分，“老二家的，你們過來了?！?/br>
    “四嬸，聽五弟妹說四妹身子不舒坦，我們過來看看。”藍怡也沒想著能見到什么好臉色，“四妹怎么樣？”

    胡氏不待婆婆搭話，趕緊上前一把拉下周月蓮捂著頭的被子。

    周月蓮慢慢轉(zhuǎn)頭看向藍怡，張張嘴，發(fā)不出聲音，但見她面色蒼白，兩眼紅腫，脖子上的勒痕十分醒目。

    “她嬸子，麻煩你瞧瞧，她這樣子礙事不？”張氏雖氣著，但怎么說這也是自己的親生閨女，不能不管。

    賈氏看向藍怡，見她點頭，才上前檢查周月蓮的傷勢。

    “喉嚨傷得不輕，這幾日不要多說話，不要吃油膩上火之物，將養(yǎng)一段時日應無妨?！辟Z氏如是道。

    聽到周月蓮現(xiàn)在不能說話，胡氏暗暗松了一口氣。張氏接著問道，“她脖子上這傷會落疤不？”

    賈氏微微點頭，“結(jié)痂后別抓別撓，讓它自然脫落，經(jīng)明年一個夏天曬曬，就不明顯了?！?/br>
    聽到還是要落疤，張氏皺起眉頭?？粗茉律彽难凵駧Я藥追滞椋约哼@小姑子本來就不好看，脖子上落下這么個傷疤，更不好說婆家了。

    周月蓮的眼淚順著眼角流進頭發(fā)里，用牙死死咬住嘴唇不肯哭出聲。

    “沒出息的東西，哭，就知道哭！早知道這樣還不如吊死省心！”張氏看她這樣又開始咒罵。

    聽到張氏的話，周月蓮抽泣的聲音再也忍不住，咳嗽起來，因嗓子傷著，咳嗽聲中的嘶啞讓人聽了便覺得異常難受。

    張氏皺眉，抬眼瞪胡氏，“你是瞎子??！還不快給你meimei喂點水！”

    胡氏趕緊跑出去，一會兒端著一碗涼水過來，藍怡扶起周月蓮，喂她喝下幾口。

    周月蓮說不出話，只是用手緊緊抓住藍怡的胳膊，眼神里帶著懇求，似乎這就是她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對于這個二嫂，周月蓮是很佩服和仰慕的，只不過因為娘親和嫂子的緣故，她不敢去親近罷了。現(xiàn)在她慌亂絕望著，只想求二嫂幫她。

    藍怡拍拍她的手，“四嬸，院子外邊圍著不少看熱鬧的人，這樣下去可不成?！?/br>
    張氏聞言，狠狠瞪了胡氏一眼，“還不快去讓人們散了！”

    胡氏哎哎地問，“娘，那我要咋說??？”

    “你是豬腦子啊，這還要我教你！”張氏翻白眼瞪著她，“就說是干活不小心磕著了?！?/br>
    胡氏點頭，趕緊跑出去。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村里這幫閑舌頭的沒事都能說出花來，現(xiàn)在還不知道瞎叨叨啥呢！”張氏恨恨地說道，“別讓我抓著誰嚼舌頭，否則老娘一定撕吧了她！”

    說完，又瞪了不爭氣的女兒一眼。

    “娘，二嫂，爺爺來了，讓你們進屋去。”周衛(wèi)海站在門口，小聲道。

    張氏馬上站起來，眼神有些慌亂，“你爺爺怎么知道的？”

    周衛(wèi)海沉默不語。

    張氏埋怨地看了藍怡一眼，藍怡挑眉，“四嬸，有話直說，你這眼神我看不明白！爺爺怎么知道的，你看我我也不知道，直接問他老人家去。”

    周衛(wèi)海趕緊打圓場，“娘，二嫂，咱們快進去吧?！?/br>
    賈氏對藍怡道，“我先回去了?！?/br>
    堂屋里都是老周家的人，賈氏不方便跟進去。藍怡點頭讓她先回家，自己拎著籃子跟在張氏身后進屋。

    堂屋內(nèi)點了燈，周四發(fā)和周衛(wèi)極站在兩邊，周老爺子坐在正位上，臉色十分難看，見到她們進來，問藍怡道，“四丫頭怎么樣？”

    胡氏搶先答道，“沒事，賈嬸子已經(jīng)給看過了?！?/br>
    周老爺子手里的煙袋鍋子往桌子上一磕，抬頭看了周衛(wèi)海一眼。

    周衛(wèi)海轉(zhuǎn)手就給了胡氏一巴掌，“閉嘴，一邊待著?！?/br>
    胡氏不敢反抗，捂著臉縮到角落里。藍怡這才答道，“瑤姨說四妹傷了嗓子，得將養(yǎng)一段時日?！?/br>
    周老爺子點頭，看著藍怡手里拎著籃子，便轉(zhuǎn)頭對張氏說，“這幾天讓四丫頭歇著，做點好的給她補補?！?/br>
    張氏嘴里咕噥道，“家里哪有錢給她做好的……”

    “啪！”周老爺子用煙袋鍋子狠敲一下桌面，嚇得張氏跌坐在地上。周老爺子不看她，罵周四發(fā)道，“混賬東西，四丫頭不瘋不傻，你們不好好給她找個過日子的婆家，琢磨這不著四六的事兒，就不怕出去被村里人戳脊梁骨？！”

    周四發(fā)和張氏耷拉著腦袋不敢吭氣，周老爺子又罵了一會兒，喘口氣又道，“咱們老周家，站的正行得直，站不住腳的事兒不能干，否則給人留下話柄，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衛(wèi)江和飛云要考秀才當官的，這名聲更是重要，你們幫不上忙也就算了，別動不動地就干點拉后腿兒！咱們老周家的閨女，不能給人當填房當妾，家里窮點沒關系，關鍵是得清白，聽到了沒有？”

    這話落在藍怡耳朵里，怎么聽怎么不是個味道，對周老爺子的治家處事，又添幾分不認同。周老爺子說完，看著周衛(wèi)極和藍怡，意有所指地接著訓道，“你們有牲口有地，又不缺胳膊少腿吃不飯，瞎折騰啥！到了真用錢的時候，相互幫襯著也就湊上了，咱們老周家又不是沒人沒錢，還能差衛(wèi)江趕考的錢不成。”

    說完，周老爺子看著周衛(wèi)極，希望他搭句話。周衛(wèi)極卻不言不語，不知道在想什么，周老爺子又悶頭抽兩口旱煙，視線轉(zhuǎn)到藍怡身上，見她乖順地站在周衛(wèi)極身邊，張張嘴也不知道該怎么說，卻又覺得不說點什么有損自己的威嚴，一口氣噎著十分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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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零五章 曬麥場上

    藍怡臨走時，到周月蓮的屋內(nèi)說了幾句寬慰她的話。周月蓮是這一家人中最不顯眼的一個，她性子沉悶不善言語，比起母親張氏和嫂子胡氏少了尖酸，所以藍怡對她的印象初始還算不錯。不過這次她因為張氏為她說的親事不對心思，又因為胡氏幾句攛掇和嘲諷便想不開上吊，還有方才她動作和神情中對藍怡表現(xiàn)出的祈求，讓藍怡知道周月蓮性子里的脆弱和悲觀，這樣的性子，藍怡不喜歡。

    但是看她憔悴可憐的模樣，藍怡也不想多說教什么，最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