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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情一般,他自顧自地解釋道:“我不知道得道后是不是就長生了,我只知道不得道肯定是不能長生的,所以要先得道。” 就跟所有的太上道修者一樣,簡單直白到了無情的地步。 云青終于嘆道:“洞玄子,你是我見過的最好的修行者,沒有之一。相信我,這個時代不會有人比你更強(qiáng)了。” 謝遙坦然答道:“我知道?!?/br> 他平靜地起身,神情寵辱不驚,道袍依舊一塵不染。云青此時已經(jīng)散去了傳道大陣,再加上她之前的話,看來是已經(jīng)認(rèn)可了這次論道的結(jié)果。現(xiàn)在他應(yīng)該穿過罡風(fēng)與天雷前往下一個道統(tǒng)的試煉了。 阿芒俯身將云青抱到肩頭,牢牢扶住她的斷腿,幫她穩(wěn)住身子。謝遙覺得她看上去實在是虛弱得不像話,只要最普通的一道天雷就能將她劈成碎片。他看了云青一會兒,然后整了整道袍,直接轉(zhuǎn)身往外走去。 云青低沉的聲音從他背后傳來:“蜉蝣朝生暮死,它們終其一生也不知道人能活多久,對于它們來說,人是永恒的。而人生百歲,終其一生也不知道修道者能活多久,對于凡人來說,修道者是永恒的。修道者倉惶千年,終其一生也不知道天道能活多久,所以對于修道者而言,天道是永恒的。那么對于天道而言呢?什么才是永恒的?”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決定走下去。等蜉蝣變成人就知道人非永恒不滅,等人成了修行者才知道修行者非永恒不滅,也許等哪天我成了天道,就可以知道天道是不是永恒不滅了。” 云青微笑著,當(dāng)她說到“等哪天我成了天道”時,謝遙轉(zhuǎn)身離去的背影忽然一僵。 他背著身子,微微垂頭,神情籠罩在白發(fā)的陰影之下。 “你我是不同的。”他突然說道。 這是云青最開始的那個問題,沒想到在這個時候他還是選擇了回答。 云青點了點頭:“你終于明白了我的意思?!?/br> “青云之上的碧落,九幽之下的黃泉,怎么可能相同?” 謝遙淡淡地丟下了這句話,他的身影一下就消失在了狂亂的罡風(fēng)之中。 第一百九十三章 有意放水,無心示威 云青待謝遙離去后就重新回到屋舍內(nèi)休息,素心和臨君都在外面候著。 魔道陣內(nèi)均是種種險峻惡相,天上是烏云密布,電閃雷鳴,地上巖漿亂流,枯木朽爛??墒侵x遙在這兒坐了不到半刻鐘,種種惡相就已經(jīng)褪去,清氣裹著裊裊云煙覆蓋云青所在的樓舍,乍一看竟是恍如仙境。 臨君感受著四周揮之不去的濃郁仙氣,皺著眉頭道:“這洞玄子強(qiáng)得有些過分了,光憑自身氣息就可像那些天地異獸一般改變天象,真打起來這陣法不跟紙糊的一樣?” 素心也覺得奇怪:“他入門最晚,按理說不該強(qiáng)成這樣……” “要說入門時間,黃泉師妹不也差不多嗎?現(xiàn)在她也已經(jīng)歸一了?!迸R君突然想到什么,然后問,“聽說黃泉師妹早年就與洞玄子相熟,她這回不會是真放水了吧?剛剛看他們倆就對坐了一會兒,我還以為肯定有一場好斗呢?!?/br> 云青在自己和謝遙之間布下傳道大陣后,素心和臨君就感應(yīng)不到陣中情況了,他們兩人對陣中發(fā)生的事情也只能半猜測半推斷。而且云青現(xiàn)在口不能言,基本都是靠傳聲說話,她和宋離憂的種種討論也都只在暗地里,沒當(dāng)著兩位師兄師姐的面提出來。所以素心和臨君雖然感覺到云青沒有盡全力,但也不會往“有意放水”的方向想。 “你怎么知道就是黃泉放水了?”素心白了臨君一眼,傳聲道,“我看她身體實在不適,兩人搞不好就是坐而論道,隨意聊了會兒就罷了。那位仙尊自己接下來要應(yīng)付不少道統(tǒng),而黃泉接下來也要應(yīng)付他的那些個師兄師姐,所以兩人都不愿出全力?!?/br> 臨君一聽也覺得有理:“這算……各取所需?” 素心點頭:“我覺得奇怪的是那什么洞玄子最后的話……” “碧落?”臨君心下一緊,他面色微沉,“這事兒圣者大人會算著,跟我們沒多大關(guān)系。” 素心若有所思:“雖然我們魔道一直知道十萬年前是有位黃泉的,但是那位黃泉是怎么死的卻無人可知。這些年走出了無妄魔境,傳聞聽得也越來越多了,據(jù)說當(dāng)年是碧落……” “好了,別說了?!迸R君的臉色越發(fā)難看,他回頭看了眼屋里。云青沒有在打坐,而是單手把玩著昆吾,不知在想些什么。阿芒像是一座鐵塔般矗立在她的身邊,雙目無神,眉眼間全是野獸般的剽悍之氣。 “這有什么好忌諱的?!彼匦牟灰詾橐?,她也回頭淡淡地看了云青一眼,“十萬年前的事情現(xiàn)在誰還顧得上,況且又不是輸了一次就輸了一輩子,無妄魔境和通天神脈誰死誰活還不知道呢?!?/br> 臨君皺眉反駁道:“我不是說這個……你知道的,黃泉碧落皆有莫大因果在身,你妄談此事當(dāng)心陷進(jìn)去出不來?!?/br> “怕什么?”素心斜睨了他一眼,緩緩拂過尖利的指甲,“你我人都在這亂世里了,再怕陷進(jìn)去又能逃得掉嗎?” 臨君沉默了一會兒,這才傳聲道:“各行其道,各應(yīng)其劫,修道一途本就孤寂,自己腳下的路都看不清楚,還管這管那?” 有路可走的人就埋頭趕路,無路可走的人就專心鋪路,這是修道者之間不變的原則。 素心聽了這話也沉默下去,她掩在黑紗之后的神色有些悵然。兩人靜靜地守在云青屋舍門口,如同石頭做的塑像一般。 屋里的云青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她將背后的畫卷抽出來,然后緩緩展開。她用昆吾割破手腕,血流得滿桌都是,阿芒不安地讓開了腳步,不想沾上她的血。手腕上的血順著蒼白的指尖滴下來,云青將指尖抵在那張色彩鮮艷的工筆畫上,一點點涂過畫的每一個角落。薄薄的血光迅速蔓延到畫上繁盛的城市街景上,詭異的氛圍渲染開來。 云青的指尖一點點接觸到這張畫的每一處,她能感覺到畫里人與人之間摩肩接踵之聲、商販的叫賣聲、護(hù)城河汩汩的水聲、小船破之聲,卻唯獨尋不到那一縷幽眇的琴音。 “逃得還挺快……”云青差不多把整張畫都染成紅色了,可還是沒能找到那個布衫青年的蹤跡。生前合道,死后入劍閣修行無數(shù)年,他身為昆吾刀靈還受昆吾氣息庇護(hù),云青對刀兵之器并不熟悉,所以找起來也麻煩。 她的血液滲進(jìn)畫里,這幅市井繁華之象漸漸化作血海骨山,伽耶帝都的殘景被閻魔亂象替代,那襲布衫淹沒在舊朝的塵浪里,完全尋不到蹤跡。 云青找了半天無果,最后興味索然地將昆吾往畫卷上一擲,銳利的刀刃直接穿過畫紙扎在了桌案上。這畫紙冰火不侵,刀兵不入,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