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覺得心下安然。

    好幾次她險些就這么睡過去，又被腹痛驚醒。這疼痛十分折磨人，發(fā)作起來時，簡直恨不能用刀將腹部切下來，解除了這樣的疼痛。幸而這是陣痛，中間多少有些喘息之機，習(xí)慣了之后，倒也勉強可以忍耐。

    中間產(chǎn)婆數(shù)次走過來查看她的身體狀況，越羅也只是隱約感知。

    只是隨著時間推移，這疼痛發(fā)作得也越發(fā)頻繁，一陣緊似一陣，漸漸連喘息的時間都沒了。

    時間好像過去了很久，又像是才走了一刻。越羅突然清醒過來，勉強睜開眼睛，看著李定宸問，“陛下，什么時辰了……？”

    李定宸自然不知道，還是一直守在旁邊的周姑姑道，“回娘娘，現(xiàn)下是申時一刻?！?/br>
    是越羅平常加餐的時間。

    這會兒她自然是吃不下去的，但生產(chǎn)的流程越羅十分熟悉，知道這會兒不吃東西，就沒有力氣。因此便向李定宸道，“我餓了，讓人上一碗湯面吧?！?/br>
    因為東西都是齊備的，湯面很快就端上來了，沒放別的，只臥了兩個雞蛋在里頭。

    越羅疼得筷子都拿不穩(wěn)，是產(chǎn)婆把人扶起來靠坐著，李定宸端著碗喂下去的。勉強吃了大半碗，她就擺手吃不下了。

    才將碗筷收拾下去，陣痛又發(fā)作起來。產(chǎn)婆看了一回，終于松了一口氣，擦著汗道，“娘娘，宮口已經(jīng)開了！”宮口打開，順利的話小半個時辰孩子就能生下來。皇帝親自在這里守著，她們心中也是惴惴不安，早了了差事才好。

    兩個產(chǎn)婆一個站在床頭，將疊好的毛巾塞進(jìn)越羅嘴里，讓她咬著，又指揮著越羅吸氣呼氣，另一個站在床尾，扶著越羅的雙腿打開，助她使力。

    醫(yī)女本該也在床頭看護，但李定宸占了這個位置，就只能在一旁站著。

    李定宸仍舊握著越羅的手——或者說，是越羅反過來抓著他，她沒有留指甲，但手指還是掐進(jìn)了他的rou里。但李定宸沒有掙扎，因為這樣，他就能夠感受到越羅每一次放松和用力的節(jié)奏，仿佛自己也陪伴著她一起領(lǐng)受了那種痛苦。

    ——雖然他所得的，不過萬分之一。

    越羅這會兒已經(jīng)什么都顧不上了。那種身體一點點被撕裂的痛苦難以言表，但她還要繼續(xù)用力，將之撕裂得更厲害些，讓她的孩子從肚子里出來。

    她咬著毛巾，好幾次疼得眼前發(fā)黑，險些就這么暈死過去，但很快又因為疼痛醒了過來。

    這種反反復(fù)復(fù)的酷刑不知持續(xù)了多長時間，長到越羅已經(jīng)麻木，甚至有種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只能僵硬的按照產(chǎn)婆的指揮吸氣呼氣用力，而后，漫長得仿佛經(jīng)歷了一生之后，在某個瞬間，身體陡然一松，有什么東西滑了出去。

    緊繃到了極致的身體突然放松，越羅渾身癱軟，再使不出一絲力氣。她艱難的睜了睜眼，想說話，卻連開口的力氣都沒有。

    耳畔傳來一聲嘹亮的啼哭，然后是產(chǎn)婆喜悅的聲音，“是個小皇子！”

    越羅渾身一輕，徹底陷入了黑甜鄉(xiāng)之中。

    李定宸面上的喜色還未綻放，就陡然轉(zhuǎn)成了驚恐。越羅掐著他的手一松，他便覺得自己的心里也跟著一空，有些慌亂的站起來，“太醫(yī)，快來看看皇后！”

    醫(yī)女連忙上前查看，診脈，然后松了一口氣，“回陛下的話，是累極了暈過去了?！?/br>
    產(chǎn)婆那里也已經(jīng)將胎盤取出，而后不知用了多少棉布，堪堪將血止住，連汗都來不及擦，連忙回稟，“血也止住了！”

    接下來自然是忙亂的收拾，要給剛出生的孩子擦洗，要給越羅換被褥，換衣裳，要將屋子里的各種痕跡清理干凈……但這些跟李定宸無關(guān)，他重新坐下來，輕輕握住越羅的手，放在臉上蹭了蹭，低聲道，“阿羅，你嚇著我了?！?/br>
    直到產(chǎn)婆將洗干凈包好的孩子抱過來，李定宸才回神，小心翼翼的伸手將孩子接過，那一股被之前的慌亂壓下去的，為人父的喜悅才又重新冒了頭。

    他露出一個發(fā)自內(nèi)心的笑容，大聲道，“今日宮中有喜，全都有賞！”

    眾人自是謝恩不迭。正在此時，外間忽然傳來一陣驚呼喧嘩之聲，李定宸不由皺眉，揚聲問，“吵鬧什么？”

    來回話的卻是李元，他站在門外，聲音里也帶著激動和喜悅，“陛下，雨停了！太陽又出來了，天上還有彩虹！可不是皇子殿下得上蒼庇佑，生而有異？”

    李定宸這才意識到，不知什么時候，外面的狂風(fēng)暴雨已經(jīng)止息了。他將手中的孩子放在越羅枕畔，開門出去。

    風(fēng)停雨息，金燦燦的太陽劃破云層，灑下萬丈光輝。被雨水打濕的宮殿和花草樹木將陽光反復(fù)折射，滿目生輝。李定宸一抬頭，便見一彎虹橋跨越大半個天空，太陽正落在它斗拱最高處，被其貫穿。

    皇子出世，天現(xiàn)異象，萬民共見。

    第71章 大吉之兆

    暴雨方過，空氣中都是濕潤的泥土氣息。庭院里積了水，老仆手指笤帚，弓著腰在掃水。被雨水浸潤清洗過的青石板地面顯得十分干凈，院子里那株臘梅已經(jīng)打了花苞，在陽光映照下越發(fā)顯得嬌嫩。

    王霄立在門廊前，負(fù)手遙望天邊的彩虹。

    “學(xué)士，這樣大的一條龍吸水，只怕京城都能看見。”掃完了院子的老仆走回來，立在王霄身后，出生感嘆。

    王霄道，“何止京城？只怕京畿一帶，皆可望見。”

    “那這究竟是好還是不好？”老仆問。

    彩虹在民間又稱“龍吸水”“杠吃水”，在某些地區(qū)，人們認(rèn)為雨后出現(xiàn)彩虹是因為龍吃掉了當(dāng)?shù)赜晁?，因此會像天狗食月時一樣，敲擊鍋碗，試圖嚇走它。

    不過這老仆在王霄府上多年，而王霄作為主家十分和善，時常為他答疑解惑，偶爾興致來了，甚至?xí)鲃咏o他講一些事，因此他雖然不讀書識字，但見識卻并不低，知道這只是一種天象，跟龍沒什么關(guān)系。

    可是天象，對于皇家，對于朝廷命官而言，卻并不能簡單的將之當(dāng)做天象來看待。

    在帝王強勢、政權(quán)穩(wěn)固的時候，這些天象自然代表不了什么?？墒抢掀托睦镫[約知道，自家學(xué)士如今在朝中的地位十分微妙，跟龍椅上的那位雖然有師徒之誼，但關(guān)系卻并不親近。所以他才有此一問。

    王霄笑了一下，正要回答，便聽得外間一陣喧鬧，有腳步聲由遠(yuǎn)至近。而后一位奴仆匆匆的跑進(jìn)了院子里，高聲道，“相公，有中官來傳圣上口諭！”

    王霄一驚，下意識的抬頭又看了一眼天邊。這暴雨才剛剛停歇，宮里就來了人，會是為什么？

    不過他面上仍是波瀾不驚，揚聲道，“快請。”

    來相府傳旨的人正是李元，待得擺了香案，眾人齊聚，他才在北面站了，肅容道，“圣諭：皇后今日生產(chǎn)